建筑工地的女工宿舍在一排红砖砌筑的平房中间,工人们习惯称做工棚。工棚搭建得很长,有十多间房屋。建筑施工属高强度劳动,一线工人多为男性。女工一般只做财会、预算、保管、收发以及清洁卫生和食堂管理等辅助工种。因此,工地上女工并不多,只有十来人,占用了少量房间做宿舍。其余房间则用做了办公室、保管室、食堂和浴室等。工地上原本也用木板搭建了男工宿舍,比较简陋。大楼主体建起几层后,便在新建筑里隔出些房间搭起通铺,男工们就搬了进去,而把木板拆下来用在了施工上。这样在经济上要划算些。
女工们对杨警官的调查很配合。她们也觉得巫秀梅死得很不应该。不过,女工们多数认为巫秀梅是自杀身亡的。她们说巫秀梅近段时间情绪不好,很少说话,有人还看见她一个人偷偷抹眼泪。而她从前却不是这样。从前她很爱说话,也爱笑,还喜欢唱歌,性格很开朗。自从与男朋友吴国基闹别扭后,巫秀梅就变了。
“秀梅怎么也不该死的。唉,女人哪,从来都是为情所困!”与巫秀梅同住一室的年轻女工、保管员任素芳这样感叹。
“咦,为情所困?我听说是巫秀梅嫌她男朋友吴国基脾气不好主动分手的啊,那她的情是为谁所困呢?”杨警官摇摇头问。
“谁说是秀梅主动分手啊?不对,是吴国基向她提出要分手的。秀梅喜欢他,但她做了对不起吴国基的事,所以,吴国基决定跟她分手。”任素芳说罢,却立即伸手捂住口,显出有些后悔失言的样子。
“哦,她做了什么事对不起自己的男朋友啊?”杨警官见任素芳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愿轻易放过,又追问道,“他们是吵过架吗?巫秀梅最后一次跟吴国基见面是什么时候?”
“是,是……”任素芳有些支吾,久久不愿再说下去。杨警官笑笑,说:“没有关系,你跟我说,我知道该怎样分析,不会让你为难。再说,巫秀梅是你的好朋友,你也不希望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是不是?”
杨警官是个经验丰富的中年刑警,看着任素芳时,眼神透出执著和真诚。任素芳被杨警官的真诚打动了,向他讲起了自己了解的巫秀梅。
巫秀梅和吴国基的老家在山区农村,他们在一个村子长大,读书也在一起。高中毕业后两人都没有考上大学,一齐回乡务农。开始他们一起钻研农业技术,都有凭知识改变农村面貌的理想。但现实跟理想的距离往往很远。山外发展很快,而山区变化不大,经济与城里相比愈加落后。村里年轻人大多进城打工去了。巫秀梅也在同村女伴的鼓动下进了城,先在一家鞋厂做工,后来受同乡吴国富的邀请进他的建筑公司当了会计。与其他打工妹相比,读过高中的巫秀梅算是有文化的,也聪明细心,当会计没有出过差错。吴国富因此很赏识她。
而她的男朋友吴国基却没有进城,他宁为鸡头不做凤尾,不愿当打工仔而坚持留在农村求发展。吴国基还通过自学拿到了农业大学专科毕业文凭,后来又靠理论和实践两方面的专长获得了县政府颁发的农业技术员上岗证。开始巫秀梅也支持他,经常给他买书回去,两人的关系纯洁又热和。后来就有了变化。巫秀梅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乡下。吴国基到城里工地来看她,她也有些冷淡,后来干脆叫他别再来了。吴国基开始不理解,问她为什么,她也不回答。小伙子走的时候有些伤心。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半年以前,吴国基来到工地上找巫秀梅。他们两人发生了争吵。吵些什么,巫秀梅没有告诉任素芳。不过,任素芳看到小伙子似乎很生气,走的时候样子有些悲哀。此后就再没见他来工地。而那以后,巫秀梅就彻底变了,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有时候还独自叹气流泪。她人也瘦了很多,脸色也变得苍白难看了。
“她从前可不是这样。”任素芳说,“秀梅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很单纯很干净很坦白的美。她性格也很温柔,小鸟依人一样的,可以说人见人爱。”
“你刚才说巫秀梅做了对不起吴国基的事,那是什么事呢?”杨警官再次发问。
“那不是我说的,是秀梅自己说的。我曾经问过她,吴国基怎么不来工地看她了。秀梅就对我说,他们已经分手了,但错不在他,而是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但到底做了什么错事,秀梅却不愿再讲。我跟她同住一间宿舍,秀梅也没跟我讲心里话。她心里肯定很苦。”
杨警官想起保安小伙说的话,再问任素芳,巫秀梅是不是跟公司老板吴国富很亲近,她所说的那件对不起男朋友的事是不是跟吴老板有关。任素芳却一下变了脸色,连连摆手说:“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一个是老板,一个是会计,常在一起是免不了的。但除了工作以外,他们之间有没有其他事,我不知道。何况我们还在吴老板手下打工,没有根据的事,我也不能乱说。”
杨警官见任素芳已经说到这一步,便没有再问下去。他心里已经有了下一步调查的明确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