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干部管理学院倒是清净。这种系统内的管理学院这几年都不景气。学校把部分校舍出租了,只在周末有几个美术、音乐培训班来上课。平日冷冷清清,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躲在这儿,我倒是合适了。
这几天我把自己这阵子的经历从头到尾细细想了好几遍,越想越蹊跷,怎么看都像个做好的局。可是要说自己去调查,还真是不知道从何下手。
最笨的办法,就是从头往下捋。
我先给晚报的记者文木打了个电话,问他为什么想起要采访我。还有,知不知道那几个捐款人的身份。我怀疑这一连串的好事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
据文木说,“寻找城市英雄”的报道,晚报是先在报上登了启事征集线索。采访我的创意是个读者匿名提供的线索。至于捐款人,也都是匿名。
这条线算是断了。
我想起住院的时候,曾经有个患者的家属和医生吵架的事儿。好像是提到了我加塞儿,怀疑我在医院有熟人,被照顾了。这里面是不是也有事儿呢?如果有,我的主管也是主刀的刘大夫肯定知情。
我到了三院去找刘大夫,肾内科的人说,刘大夫一个月前已经从医院辞职,全家移民加拿大了,没有人能和他联系上。
其实,我也知道这样的所谓调查挺没谱的。别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设计你,能让你轻易从明面上查出马脚吗?
网上的一则消息说,铁禅寺古旧家具市场发生了黑社会团伙的枪战,造成一死三伤。我知道那就是我放的那把“火”。我不觉得我干了什么亏良心的事儿。一是我被逼到墙角了,只能跳墙;二是那帮人个个恶贯满盈,再杀他们一次都不冤他们。我只是有点担心。因为这样一来,我的对头就更多了,而且每个人都欲弄死我而后快。
连日来的东奔西跑把我累得够戗。这还不说,不爽的是你折腾了半天,结果是白忙乎。而且,怕被人再盯上,我老得像贼似的躲着。
我是个坐不住的人。以前晚上基本上没有闲着的时候,不是打牌就是喝酒。从知道华逸怀孕,我倒是收敛了很多,但有天行健的工作忙着,也不觉得太无聊。可这几天自己在这荒山野岭趴着,真是憋坏了。
我骑上挎子,上了一条乡村公路。拐上中轴路没十分钟,我就发现有一辆车跟了上来。
我出来只是想兜兜风,并没有什么目的,所以车速并不快。路上的车也不多,可那辆车就是不超车,不紧不慢地在我后面大概七八百米前后晃着。
我暗笑自己被吓怕了。也许是个新手趁着晚上车少出来练车的。
这样想着,到了玉狮子坟儿的大转盘,我还是改变了主意。我绕着转盘兜了半圈,一个左拐,沿着人行道飞快地进了转盘里面的树林子里。玉狮子坟儿原来是片林子,估计过去是块坟地,修路的时候留下来,成了个街心花园。
我在里面抽了根烟,撒了泡尿,再上路时那辆车已经不见了。也许我多心了,也许是被我甩掉了。
回塘离这儿不远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可干,骑上车我就奔了回塘了。
我进了一个叫“蜂狂”的酒吧。这是家摇吧,倒是正像它的招牌,里面的人都挺疯狂的。这正合我意。虽然我不想在人肉堆里挤挤蹭蹭地跳舞,但想找个闹腾的地儿放松一下神经,暂时忘了我是谁。
我趴在吧台上喝了两杯芝华士,在带着烟草味儿的麦酒香里有点晕了。这阵子我很少喝酒。
我接着喝啤酒。不是我不喜欢芝华士,也不是考虑自己的身体,是我兜里的钱不多了。
我看见一个女孩儿过来了。
这女孩儿长得一般,但有一双桃花眼儿,皮肤很好,细腻地紧绷在小脸上。她还有着一副魔鬼身材。这让我很上火。
“嗨,帅哥,怎么一个人呢?”她很优雅地抽出一根女士烟。
我打着火机给她点上。
“你来了,不就一对儿了吗?”我笑着说。
“嘁,臭贫。”她优雅地抽了口烟,缓缓地喷了出去。
她自我介绍叫南希。
南希说自己是某法国化妆品牌在华东的总代理,来北京总部开会。
南希的做派和打扮都很优雅、够品,像个高级白领。不过也不好说,现在这年头,许多高档“鸡”的谈吐打扮都挺白领的,甚至比白领还白领。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货色。
南希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我是个逃犯,卖白粉的。南希就问我现在带着没有,她正需要。她说话的时候特别正经特急切,表现得真像个瘾君子。
我说我骗你呢,我其实是个街舞教练。
南希特别放肆地笑了,说你以为你能吓着我,把你自己吓着了吧。
我们俩接着瞎聊了一阵儿。南希说她特喜欢邓肯。我问邓肯是谁。南希说你舞蹈教练不知道邓肯是谁。我说我没什么文化。接着她就大谈邓肯在巴黎的艳遇,说特羡慕邓肯和戈登.克莱格的爱情什么的。她还说了好多名字。我都没记着。反正我也不认识。
南希说我的眼神很像那个什么克莱格。
其实我知道她是在和我调情,这种酒吧里的一夜情我以前见多了。我他妈的才不像什么克莱格、克格勃呢。
从酒店出来已经是快一点了,我们俩都已经醉醺醺的。南希挎着我问是跟她回酒店呢还是去我那儿。
我犹豫了一下。
我倒不是在想去哪儿。我是突然想起了华逸。但这只是五秒钟的事儿。我怀里的曲线曼妙的身体加上酒精,让我已经无法自持。
我带着她回了十里河的家。这几天我的调查一点头绪没有,我想正好顺便再去问问老童,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再者,带着南希去慕容的房子,让我觉得非常别扭。
我已经“素”了很久。南希又特别疯。那一夜我们俩根本就没睡觉。后来南希告诉我,说她现在相信我是街舞教练了。我问为什么,她说,你的花样一般人做不了——柔韧性不够。呵呵。
南希起床的动静弄醒了我。我费劲地睁开眼,看见她背着身从LV的包里拿出个什么东西放在了台灯旁,接着向门口走去。
我抬胳膊半眯着眼把东西抓过来一看,竟是厚厚的一沓儿百元大钞。我一下火了。
“嗨!”我大喊一声,把南希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来:“醒了?本来我不想吵醒你的。”
“这怎么回事?”我举起钞票,“应该我给你钱!”
南希一笑,拉门就出去了。
“嗨!你他妈的给我回来!”我一把把钞票扔出去,粉红的钱在空中四散开来,撒了一地。
这算他妈的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