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按照成品电话里告诉过我的路线,顺着地铁浅草站1号出口往前走了不远,很容易地就找到了那家歌舞伎模特经纪公司。进了大厅,我向那个长得像个芭比娃娃样的接待小姐打听成品在不在?她扬起头看了我两眼,正要说什么,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刚一开口,我就知道我隔洋打过来的电话就是她接的了。
我对她说:“我是从中国来的,来找我妹妹成品。”
她大概也听出了我的声音,但却有了点不耐烦的成分:“我在电话里就告诉过你了,她不在这里了。”
“那么,请你告诉我,她到哪里去了?”
她懒懒地垂下头说:“我不知道。”
我说:“你不知道,那我去找你们经理,他应该知道的。”
她说:“经理不在……”
我才不理会她的这些小伎俩呢,没等她话落音,就快步绕过她一步三个台阶向楼上跑去,她在后面喊:“经理是不会见你的……”
到了二楼,我看到在一个大厅里聚集着许多美丽的女孩子,从肤色上看她们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的,我勉强可以分辨出有亚洲的、欧洲的,还有几个金发美女,正围在一个瘦高个男人身边,唧唧喳喳地说着什么。我正往前走,一个保安走过来问我找谁?我迟疑了一下说找经理。他大概从我不流利的日语和迟疑中看出了什么破绽,就说经理不在让我快走,说着就伸手来推我。我只轻轻地抓住他伸过来的一只手一扭,就让他弓起腰惨叫起来。这时大厅里顿时安静了,都回过头来看我。那瘦高个男人问我:“你是干什么的?”
我丢开保安说:“我找经理。”
他说:“找经理干什么?”
我断定他就是经理了,便说:“我是成品的哥哥成功,是从中国来找成品的。她不是在你们这里吗?”
他噢了一声说:“是她呀,她被我们开除了!”
我一把拽过他来说:“我妹妹现在在哪儿?”
“在哪儿我不知道。我没必要管她那么多。你要是觉着她失踪了,可以报警呀。我很忙,没工夫听你胡讲乱讲的。”他又叫保安,“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把他赶出去!”
那两个保安试图冲上来,可刚才他们其中一个已领教过我的手段了,只是在一旁转悠吼叫,并不敢上前来。
这时,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动静的一位女子走过来,对我说:“放开他吧,我可以告诉你你妹妹的消息。”
我说:“你是谁?”
她说:“我是这里的副经理,我叫河野良子。”
于是我就注意到她确实和别的女孩子们有区别,首先是打扮上比较庄重些,也似乎要比这里的所有姑娘们年龄大些。于是我就放开了那个瘦高个经理,跟着良子走到一边,问她:“你见过我妹妹?”
她摇了一下头:“我来这里时间并不长,我来时她已经被开除了,我只是知道她。”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合影照片来,指着另一个女孩子说:“这个女孩你认识吗?她看上去和我妹妹关系挺要好的。你知道我应该上哪儿去找她吗?”
她说那个女孩叫谷口美保子,前几天刚去世。
“为什么?”
“服药过量。这对公司来说是一个悲剧事件,对外影响很不好。”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我妹妹,她也吸毒吗?”
她点了一下头。
我身子晃了一下,真有点绝望般的感觉。
我说:“你这里还有没有一些我妹妹的资料,我想通过这些找一些线索。”
也许是我的诚恳和无助打动了她,只见她犹豫了一会儿,说在三楼的办公室里有一些模特资料,也许有点用。然后就带我到三楼去看资料。
在三楼一个房间的大桌子上,有许多本装帧得挺精致的大相册,里面全是各色美女的各种姿势的照片,有不少还是穿着比基尼的。我翻了一会儿,就找到了成品的那一本。她竟浓妆艳抹的像个日本艺伎。
她说:“这就是日本歌舞伎町的特点,这里有世界各国的姑娘,有许多时候她们就是陪来自各国的客人在酒吧里喝酒聊天,这可以唤起一部分异国人的思乡之情来。但这又与那些公然的性交易有区别。这里主要是靠姑娘的美丽和微笑服务,加上浅草这里的高档餐饮……”她顿了一下接着说,“当然,如果客人有要求,姑娘也愿意,他们也是可以去共同过夜的。那样小费就高得多。所以……”
“行了!”我有点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难怪妹妹总不愿意让我打电话到公司里来,原来竟是这样一个模特经纪公司!
良子很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
我觉察到了我的失礼,对她说:“对不起。”
她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应该这样粗暴。如果你刚才好好和他说的话,他也会告诉你的。”
我想了一下,又问:“这些照片都是谁拍的?”
她说是一个无约摄影师。又“噢”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告诉我:“他是中国人,从香港来的,叫张大富。日本名字叫原田俊二郎。”
“什么叫无约?”我问。对这些行当我确实有许多都弄不懂。
她说就是和公司里没有约定。像一般大型的模特经纪公司都有约定的专业摄影师。“他原来是这个公司的摄影师,后来解除了合同。”
“为什么?”我忽然感到这个摄影师身上有文章,也许是职业的敏感吧。
良子仍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他这个人做起事来鬼鬼祟祟的。公司里怀疑他给一些模特提供毒品,但又没有确凿证据,只能采取解约这种做法。”
“他在哪里?怎么能找到他?”
她拿过一张纸来,把这个原田俊二郎的摄影馆的地址写在了上面,交给我的时候又叮嘱说:“不要把公司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