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啄木鸟》2009年第07期
栏目:侦探与推理
2月8日晚上11点半,承阳路
深夜,风忽地泼了。昏黄的街灯,如一只只疲倦的萤火虫,把夜衬得越发黑。远处居民区传来稀稀落落的爆竹声,就像日本料理,一碟一盏,精巧细致,星星点点,却总不尽兴。
打开车门,寒风迎面袭来,猝不及防撞入心肺。她倒抽一口气。风掠过炮仗纸、枯叶,打着旋儿在半空中飘舞。挥过飞扬的灰尘,把车门碰上,防盗锁嗡嗡叫着。清脆的高跟鞋声,回响在便道上,略显凌乱。心头浮现起好几个醉鬼的段子,尝试了一下“之”字的走法,拍拍通红的脸,她咯咯笑起来。蹲下身,借着手中诺基亚N95的亮光,她解开特制大锁,刷地拉开卷闸,推开玻璃大门。
屋内黑漆漆的,只有几缕月光透过,她摸索着墙上的灯,打开。哼着小调,把棕色斜挎皮包甩在收银台上,继而走到大厅深处的水管,拧了拧,没有继续滴水,她满意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蓦地,眼角瞥见人影一闪,她猛然转身,惊恐得一时之间发不出声音来。炽热的脸,活像一头扎进了冰柜,温度急转直下。她伸手按住胸口,好像那样能使飞快的心跳慢下来,把吊在嗓子眼儿的心塞回原位。
一个男人从拐角处踱出来,头上戴着那种电影抢劫镜头才会出现的黑色毛线帽。要不是活生生的人杵在面前,她非得扑哧笑出来。只留两只眼睛滴溜乱转的帽子,很好笑。
男人恶狠狠地盯着她,好像一头饿了好多天的狼。
“你,你想,想干什么?”她的声音不住颤抖。手指甲死死掐入掌心,钻心的疼痛提醒着,不是游戏,也不是电影,这是血淋淋、活生生、赤裸裸的危险!
“你说呢?”刻意伪装的声调语气安详轻柔,逼近的脚步却不然。
她大惊失色,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往后退着,“别过来!”
“现在,由我做主。”一双戴着手套的手举起来,握在手里的是一把长柄水果刀。她一眼认出,那是自己在对面超市买的,一直搁在仓库内的小储物架上。闲暇时分,喝茶吃水果,是她的最爱。
她哆哆嗦嗦向后挪,脑子却飞快转着。男人步步逼近,似乎很乐于欣赏她惊恐的表情。她脱下腕上的手表,一把掷向男人!接着转身向左冲,假装要夺门而出,随即返向右,跑向收银台上的手袋。拉开手袋拉锁,她抓出手机,刚刚按下“1”字键,刀子呼啸而来,砍中手臂。她尖叫一声向后转,右鞋跟钩到收银台脚,她跌倒在地。她叫喊着翻个身,奋力想要爬起来,来不及移动,菜刀就插入了她的背部。冷冰冰又火辣辣的剧痛过电一般传至全身,她大脑一片空白,痛得差点晕过去。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白花花的影子在眼前不住晃动,她气急败坏地往前扑,闪躲着带来剧痛的利刃。“不,不要。”她听到自己口齿不清地说。她突然歪向一边,企图扑到收银台后面,为自己换取一些时间。又细又高的鞋跟被地上的装饰毯绊住,脚踝狠狠扭了一下,喀嚓一声,带来不亚于背部的剧痛。她两腿一软,趴倒在地。另一道冰冷的火舌穿透她的左肩胛骨,再一刀刺入她的左肋。
疼痛使她的身体抽搐紧绷,她甚至无法叫喊。她张着嘴巴拼命吸气,但她的肺不肯合作。她再度翻身,开始手脚并用地爬行。蜘蛛侠也做不了更好,但她心里很清楚,已经无济于事了。
她倒在地板上,虚弱地踢动双腿。她在蒙眬中看到寒光一闪,刀刃再度劈砍而下,她设法抬起了左臂。她感到刀刃的撞击,却没有感到疼痛。刀刃又一次落下,这次击中她的胸膛,肋骨在冲击下断裂。接下来的一刀刺进她的肚子里。
她喘息着在地板上扑腾,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时间变慢了,慢得好像乌龟在爬,或者只是感觉上好像过了好久好久。可怕的疼痛减轻,取而代之的是无力。灯光好像出了问题,她只能看见微弱的灯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她必须移动身体。刀子,但是刀子不见了。她就这样躺在黑暗中,感觉着奇怪的寒意扩散到全身,感觉着她的心跳嗵嗵……嗵嗵……嗵嗵……直至停止。
2月9日上午9点半,林菲家中
电话响时,林菲饱受围攻,坐卧不宁。
来做客的表姨姥姥啜口茶水:“喂,你们倒是说说,咱家菲菲身体是健康的,脑袋是聪明的,生得又漂亮,怎么会到二十八岁了还嫁不出去呢?”
“是啊,真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说实话咱们菲菲是公务员,吃皇粮,咋就没人识货呢?”大姨蹙着眉头,问着二姑姑。
“唉,谁晓得那些男人眼长哪儿去了。”
“要我说啊,也是菲菲的工作闹的,漂漂亮亮的女孩子,非得当什么警察,还是刑警,成天和些凶杀案、变态杀手打交道,你想想,哪个男人不思量思量啊。”
“嗯,也是啊。要不开始撒大网,密集相亲吧。”
看着面前那几张一开一合啪啦啪啦说得唾沫横飞的嘴,林菲恨不得能捂住自个儿的耳朵,但要是她真那么做了,之后可能会死得更难看,所以她只好强迫自己睁大了眼,微笑听训。她觉得嘴角弯起的弧度已经僵直,而且快要开始抽筋了。
眼瞅着自己朝剩女方向大跨步前进,林菲不是不急。抓耳挠腮顶什么用?上蹿下跳也解决不了问题。
她条件不高,真的。男的,顺眼,孝顺,性格相投,互相理解,就行了。可惜,过尽千帆,知她冷暖的那一瓢,还不定在世界的哪个旮旯儿漂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