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菲如坐针毡。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林菲像中了五百万彩票,欢天喜地接起来,“喂……在家呢……去哪儿……承阳路……我马上就到。”
林菲一脸愉快,“表姨姥姥,大姨,二姑,三舅妈,你们先坐着啊,单位有急事,我去看看。”
“唉,你说这大初三的也不安生……菲菲,相亲的事,就这么定了啊……”
“再说吧……”林菲夹着尾巴似的,飞快地溜了。
2月9日上午10点50分,承阳路186号
本市最著名的商业街。旺铺一个接一个,一眼望不到头。偶尔偷到假期,林菲和好友跑来逛街,总觉得那些放着嘈杂音乐、门口有店员热情迎宾的店面,仿佛一条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大鱼,即将把她们这些小虾米吞噬。
许是大年初三,店铺大多还未开张,街上清冷不少。几辆警车停在巷口。186号商铺外已经拉上黄色警戒线。
一群人站在警戒线外探头探脑,看着热闹。林菲钻过警戒线,一个没见过的警察用威吓的眼神使劲瞪她,她从上衣兜中掏出证件,随即进入现场。
“灵感”是家精品女装店,约一百平方米,呈“L”型,装潢精致,楔形Logo仿佛一只轻巧的蝴蝶,蹁跹于招牌正中。
一个熟面孔看见林菲进来,点了点头:“难得的长假,搅和啦。”
店面很空,晃着许多衣架,并没有新衣陈列,想必店主考虑到放假,本着防盗原则,将衣服都收纳起来。
拐过一个有点仄的弯,是一间五平方米左右的隔间。门半掩,喇叭锁吱忸吱忸当啷着,摇摇欲坠,一看便知是被人撬开的。林菲在门口张望,一片狼藉,透明的大收纳箱散落一地,十来件衣物凌乱地堆在地上,旁边储物架上的小零碎拨弄得乱七八糟,所有的抽屉均被打开。
旁边是两间更小的隔间,上面钉着“试衣间”的木质标牌。掀开其中一个麻质帘子,五个人蹲在局促狭小的地上。有两张陌生的面孔,应该是年假期间值班的派出所民警,其他都是老熟人。刑警队长秦大同率先回头看向这边。他剃着毛寸,浓眉大眼,疲惫的眼神中仍旧透着一丝凌厉,眉心中央那道“川”,即使笑的时候都不会消失。
秦大同扬扬下巴,示意林菲过去。
林菲走过去。围着的人让出一个空当,有人递过一双白手套。林菲颔首致意,蹲下身来。
死者三十岁出头,女性,平躺在地上,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匀称,头戴白色羊毛贝雷帽,褐色的长卷发垂在胸前,身着白色扎染盘扣夹袄,浅咖色麻质阔腿裤,黑色高跟小羊皮软靴。即便挑剔的林菲,也免不了在心中大赞这个女人穿衣的独特气质。
当然,要忽略死者惨不忍睹的身体。
死者的面容被刀子划得乱七八糟,一道一道,翻卷着皮肉,已经看不出最初的模样。身上都是怵目惊心的伤口,遍地凝固的血迹。脖子上有明显勒痕。
现场无明显打斗痕迹。
2月9日下午2点,刑警队
会议室一如既往烟雾缭绕。林菲想,要是上下班路过的大慈寺也有这景致,香火就太旺盛了。大家饶有兴致地同声齐骂春节联欢晚会,果然没辜负全国人民的希望,一如既往的烂。
林菲蜷在椅子上,同往常一样当观众。她清清嗓子,终于承受不住肺部的巨大压力,起身打开身后的半扇窗户。冷空气像蛇一样,咝咝咝,吐着信子钻进来。入骨三分。
“菲菲,冻成冰棍儿了,快关上。”号称自己是刑警队资深专家的王大力缩成一团。他是个身材矮小的胖子,长宽高近乎正方形,脖子很短,成天乐呵呵的。不过,与警察的身份相比,他看起来更像经常偷吃的胖厨子。范伟的名言嘛,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看上去挺敦厚老实的模样,目光却犀利得仿佛X光,能射透人心,常有狡猾的犯罪嫌疑人看走眼,以为这个矮胖子好对付,下场呢,当然很惨。
“再不开,你们脑袋顶儿都快冒烟了。”林菲淡淡说道。
“伙计们,咱们的警队之花,需要精心呵护,你们见过用烟天天呛还能开的花吗?”大林菲四届的陈骁嬉皮笑脸,使劲咋呼。
林菲用力白了他一眼。
“你当林菲是你那娇娇女友啊,成天嗲兮兮,‘你要死’、‘讨厌’挂在嘴边,嘁。要我,早踢到爪哇国了。”离婚不久的老陈粗声粗气地说。
“怪不得你老婆受不了你呢,家庭暴力,刑警队惊天大丑闻啊。”陈骁没大没小。
“别听他的,老陈的第一夫人是刑警队,哪个媳妇儿受得了小老婆的待遇啊。菲菲你慢慢找,寻个理解咱们的,何苦便宜那些坏男人。”三十五六的老好男人代表杨有为发话了,他应该是个怪才的活样板,又高又瘦,行动缓慢,像只晃晃悠悠的大刀螂。大喉结在细脖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就像是吞了一颗芒果,芒果却永远卡在喉咙当间。东翘西翘的头发好像这辈子都没见过梳子。这么一个怪异的男人,却有着超乎常人的耐心,他是寻找线索的超级高手。
“嘿,就你不是坏男人,你是怕老婆的小男人,哈哈……”打趣声恣意蔓延。
林菲嘿嘿乐着,看着眼前这堆男人东倒西歪,笑作一团,却觉得寂寞像条绕在她颈上的蛇,不经意间,蹿过来咬一口,血流成河。
秦大同从外屋快步走进来,屋内登时安静了。
陈骁拉开椅子,秦大同重重坐下。
“汇总一下今天案子的情况吧。”
陈骁拿着一沓纸,开始介绍案情。
“今天上午,承阳路发生一起凶杀案。死者周芸,女店主之一,严重毁容,身前背后多处刀伤,现场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