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帆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转眼间,时间已经到了2002年4月。我对他微笑耸肩,并把一杯新煮的咖啡放到他的面前。
周帆喝了一口以掩饰眼中的惊讶,口气却依旧云淡风轻:“王大主编竟然放假?”他调笑着说。
“资本主义社会一个月还放两天呢。”我把围裙解下来扔在一边,把煎好的荷包蛋推到周帆面前,他用筷子夹起来尝了一口,一如半年前那样竖起了拇指。
吃过早饭,周帆便要出门,我送他到门口,却发现他一改往日的深色调穿着,从衣架上取下一条大红色的围巾。
“你二十四岁?”我讶然道,这是西城的习俗,本命年要系红围巾。
“是陈茵。”周帆无奈道,“她说这是为她二十四岁生日的庆祝。”
想起那个蛮不讲理的刑警副队长,我这才发现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实木的防盗门在这时响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把门打开,一个年轻女人俏生生地立在了门前。
“王明?”小茵姐显然有些意外,索幸她并没忘记此行的目的,把目光转向了周帆,“看来又要麻烦你了。”
警车被陈茵开得风驰电掣,初春刚开始融化的雪,沾染着泥土,斑驳不堪地从车窗两边向后飞驰而去。
“因为是发生在居民区,所以上边督促要尽快破案。”陈茵似乎在解释什么,不过更像在说服自己。
在她看来,刑警委托侦探,原本就是件丢人的事,“死者身上没有一点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悬赏画像也发出去了,可是没什么成效,我就来看看,你会不会有什么办法。”
“具体情况是什么?”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问。
“一个男人被人在后面捅了一刀,死了。”陈茵握着方向盘左转,我认得这是去城北区的公路。
“就这么简单?”我不禁问道。
“也不是,只不过,”陈茵支支吾吾半天,“只不过有点像小说,就是你写的那种。”
“具体呢?”周帆在后面问道。
“到了。”陈茵猛地一刹车,可以在三秒内把一辆警车从八十迈停下,整个西城仅陈茵一人。
这是一间旧宅,不过看起来荒废已久,虽然只是平房,然而从它仍未过时的建筑风格和几百平的占地面积,依稀可以看出它曾经有一个富庶的主人。旧宅的正面,是两扇歌特式的窗户,窗框上早已没有了任何玻璃,空洞洞的为房子平添了几分阴森。
“这风格倒有点像小说场景。”我看着进进出出搜集证据的警员们说。
“跟我来。”陈茵道。
在陈茵的引领下,我们从正门进到了旧宅子里,拐过门房,便是宽敞异常的正厅。
旧宅荒废了太久,正厅里也几乎没什么家具,透过四周的几扇窗户,可以看到西城春天沉郁的天空。正厅可以通往更里层的那面墙壁,在水泥墙与冰冷木质地板的交界处,突兀地趴着一个男人的尸体。
我不知道用趴着这个词对不对,也许跪着更适合一些,因为男人的姿势实在扭曲,不过仍让人一眼就看出,他生前最后的动作是面对墙站着。他的脸贴着水泥墙,表情沉静,像是睡着了。他的致命伤也十分明显,插在真皮大衣止的短刀还没来得及拿去鉴测。在他的身后,是一行长长的血迹,一直延伸到正厅的中心,他是在失血的状况下爬行至墙角的。
目前为止,这不过是一起普通凶案的现场。如陈茵所说,像小说一样的情节,便是指死者头上方墙壁一人高处的一串数字:
1992。
鲜血勾画出来的数字,被西城零下的气温凝结。
男人手上还沾满冻结的血液,在他头颅旁边的水泥墙上,还留着一抹不清晰的血痕,我几乎可以看见,他写下那四个数字右手无力划下的弧线。
“就是这个了。”陈茵的语气并没有起伏,“我记得有个小说来着……”
“《福尔摩斯探案集》。”我接口道,“第一案,《血字的研究》。”
“不过这算什么?”我接着说,“死亡留言?”在我看来,死亡留言是最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中的小说场景。
“现实往往比小说更离奇。”周帆温和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越过我蹲下身。
“死了多长时间?”周帆掰动了死者染满血的右手。
“昨天夜里,具体时间还得等报告。”陈茵蹙眉,“从手上磨损的痕迹来看,是他自己爬过来的,也就是说,这字是他写的。”
周帆笑了笑,头也不回地问:“被害人的身份没有查到?”
“嗯。”陈茵点头,“这是最困难的地方。我们对这个人的身份一无所知,更别提锁定嫌疑人了。”
“周围有摄像头吗?”周帆问。
“没有。这离市中心太远,就像城市的角落。”
“目击证人呢?”
“可能性也不大。”
“怎么接到报案的?”周帆放下了死者的手臂,又开始研究死者的衣领。拨开鸡心领的羊毛衫,里面是一件棕色衬衫。
“是一个扫大街的大妈发现的。”陈茵扭头看向正厅的窗户,“从外面路上可以看到里面。”
“那大妈当时可吓坏了。”陈茵加了一句。
我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这座房子和密室一点都不沾边,能进入行凶的途径很多。不过从被害者背后中刀的情况来看,熟人作案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于是问题又回到了死者的身份上。
还没等我做任何其他的推断,周帆却已站起身。
“一,调查附近的旅馆。二,调查这座房子的户主。”周帆笃定的声音在这废弃的正厅里显得分外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