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樵夫道:“大人,这后生被樵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小人看他的时候,他还说了一句话,好像是什么‘僵尸’、‘报应’……”旁边另一个樵夫接着说道:“大人看旁边坑里这个棺材,已经出土了大半——据说不知在先前哪个朝代,这里是一片王公贵族的祖坟。这些墓主人代代都爱修仙练道,研究些奇门遁甲,因此没人敢在这附近多逗留。”
又一个樵夫仔细看了看那后生道:“这后生好像是附近乡里的二愣子,叫做牛大力。这次恐怕是路过的时候出了事吧……”
朱公又俯下身看那死去的后生:“看他这样,好像是被野兽抓伤的。”接着又扳开他牙关来看。
一个衙役突然左顾右盼了几下,惊叫道:“难道这片古墓周围还有什么看守神兽之类的?”朱公正要训斥,无意间发现一只飞蝇从眼前划过,不由得一转身,又见另一只苍蝇从棺材中飞出来。朱公仔细一看,原来那挖出一半的棺材上,四枚销钉中有左上方一枚没有钉上,空着一个茶盏大小的钉孔,那苍蝇正是从钉孔中飞出的。
朱公立即下令:“开棺!”
几个衙役便围了过来,掏出腰刀来撬那棺材盖。谁知这是一具柏木厚板的乌油棺材,棺材盖和棺材两侧沿上都各留着两个马蹄形的缺口,一合上便有四个沙漏状的缺口,用形状相符的木楔钉填入其中,任谁也打不开。朱公只好让衙役们把三个木钉一点点挖掉,才将其打开。此时仵作和文明也赶了过来。
众人围着棺材一看,又都吓了一大跳:只见棺内铺着一张略显凌乱的黄绢褥,上边躺着一具惨白的僵尸,下半身斜盖着一床有些沤烂的黄绵薄被。那僵尸双目紧闭,嘴角渗着一些黏稠血迹,两手掌在腹部上下相对,抱着一样圆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颗血淋淋面目全非的人头!仵作不顾众人惊讶,伸手小心去取那人头。可是拿了两下,竟然扯不动,原来那人头的毛发与僵尸的指甲缠在一起。
仵作只好取出小剪刀将毛发小心剪断,拿出那人头看了看,悄悄对朱公道:“看这脖颈处的刀口,这应该就是公孙氏丈夫的头颅。可它是如何落在这僵尸手里的?”仵作又看了看僵尸的嘴里,“这里头全是血液,虽然有些黏稠,但是看颜色还是比较新鲜的。”
文明突然惊叫道:“小生都明白了!这僵尸半夜里诈尸起来,去被害者卧房内用指甲锯下他的脑袋,吸饱了鲜血,然后拎着回到了棺材中,再用它独有的妖法封住了棺材盖!可这鬼物的行踪被那个身强力壮的后生看到了,因此也将他抓死灭口。”
仵作不由问道:“你是如何做出这般判断的?”
文明指着僵尸嘴角道:“你看这僵尸的嘴,明显是喝了不少鲜血。至于这血为什么还没凝结么——那是因为僵尸贪嘴,喝得过多,血液在肚子里不见风,也当然不会凝结,刚才被大伙儿一阵晃动,忍不住吐了。”又转身对朱公道,“依小生之见,应立即将这僵尸烧毁,以绝后患!”
朱公听罢,刚要评判一番,却又见师爷领着几个衙役一步步走来。师爷过来见礼道:“大人,听说这里又出了一桩奇案,学生特来助大人一臂之力。”
朱公笑道:“你来得正好,本官知你素来明白这县中的典故,可知道什么有关僵尸的事?”
师爷随手将一根走山路的竹拐杖递给朱公,想了想道:“大人问及此事,学生还真有所涉猎。不过这里……大人还是先随学生回衙才好。这里不甚干净,若是妄加议论,恐怕……”
朱公会意道:“好,那我们就回衙中再议。对了,这根手杖是?”
师爷随口道:“那是上山时,在河水下游捡到的,想大人走山路不便,就顺手拿来了。”
朱公想:“怪不得这手杖上还有些许水迹。”
师爷又蹲身从泥地上抠出一物件,问周围人道:“这是何物?”朱公接过一看,原来是三根不到一尺长的竹片搭在一起,结成一个三角框,污迹斑斑,众人都不知是何物。朱公只好先收好此物,叫几个衙役将人头拿去和公孙氏家的无头尸相比对,又叫人把这僵尸连被褥抬回县衙,由于那口棺木过重,便仍留在原地。朱公又看了看棺材中,只剩一张薄绢铺在最底,伸手要揭开,却粘在了棺材底,只好作罢。至于棺中陪葬的财物,仍暂时放在棺材中。
师爷上前对朱公道:“此地阴气沉重,朱大人还是不要在此地长期逗留。只留杜捕头等几个年轻力壮的武士在此便好。”朱公也颇感诡异,只得让一名衙役去请杜捕头来,再在附近草木地面中仔细搜查相关线索。
师爷嘱咐众樵夫不要宣扬此事,又见朱公将各般事物都安排好了,便连忙低声劝道:“大人还是将僵尸盖棺埋好,再折些桃木枝插在坟头为妙。”
朱公依言,只好心中满怀疑虑,与师爷回衙门去了。因为心事重重,朱公进门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倒,师爷忙扶起他,向内宅走去。
二人回到朱公书房,师爷倒上两杯热茶,对朱公道:“大人,僵尸这种邪物,又称行尸、游尸、不化骨等。按照道家的说法,人有三魂七魄,魂主心机,魄主形体。人若死前有一口怨气淤积喉中未曾散尽,死后便只有魂离身躯,魄仍滞留在体内。再受日精月华或邪气附身,经一定时间便沦为恶鬼僵尸,夜间跳行袭人。因此按照惯例,大户中皆有高门槛,以防止僵尸跳入。某些节日时,百姓在墙角门口撒糯米,也是为了假扮成僵尸所惧怕的蛆虫,使其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