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最推理》2011年第12期
栏目:惊艳100%
进入隆冬时节,夜晚也随之拉长了。东京阴沉的天空下,已经连续飘了几天的小雪,电视节目里罕见地出现了零下的低温预报。
街角的中华饺子馆里映出橘红的灯光,玻璃拉门被里面热腾腾的空气蒸得一片模糊。
“好了,你们的四份水饺外加两份煎饺。”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眼前四个年轻人。
“Tbank you!”发色染成亚麻金的少年接过盘子,他是几人中最活泼的一个,从进门开始就闹个不停,刚喝过酒的脸有些红彤彤的,清秀的轮廓给人感觉还是个高中生。
“哲夫,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坐在他身边的男生掰开筷子,皱着眉头开了口。
和刚才活泼的男生相比,眼前这个男生就显得安稳许多,该说是阴冷还是什么,老板娘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寒颤,她总觉得有股难以接近的气息包裹在眼前的男生附近。不过这个人倒是意外地帅气,乌黑的头发衬得皮肤有些苍白。他几乎没有抬头,但是立体的五官还是清晰地浮现出来。
“难得我从头到尾一个音都没弹错,”叫作哲夫的活泼男生,大口吞进一个饺子,然后转头对着旁边缩在羽绒服里的女生说,“真该庆祝对吧?”说完他又傻傻地笑了一下。
“你们几个是组乐队的吗?”老板娘看了一眼男生摆在一边的吉他,然后瞪大了眼睛口气兴奋地说,“我年轻的时候也很想玩音乐。”
“哎,大婶,下次要不要来听我们的Live啊?”哲夫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满脸的自信,“我们可是被选中参加东京前屋摇滚音乐祭哦。”
“不要叫老板娘大婶。”瞥见老板娘脸色一青,那个话少的冷淡少年一本正经地这样说着。
同行的两个女生憋了一会儿,接着发出一聲爆笑,其中一个女生放下手中的茶碗,开口说话了:“如果没有哲夫这个笨蛋,估计我们早就可以被选上参加音乐祭了。”她的嗓音低沉沙哑,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像是红得过盛的玫瑰。
“喂,安娜!”哲夫不满地嘟囔着。他身体一软瘫了下来,趴在桌子上,像孩子赌气般连塞了几粒煎饺到嘴里,腮帮都被撑得鼓起来。
“安娜……外国人吗?”老板娘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个冷艳的女生——下巴的轮廓分明得像是用木头削出来的,脸上化着浓重的烟熏妆,眼瞳则是罕见的深灰色。这个长相配上她有些神秘的聲音刚刚好,美得像是要一下把人吸进她的身体里。
“她爷爷是英国人,所以是四分之一混血。是我们了不起的主唱。”哲夫这会儿有些安静下来,他用手扶着后颈摇动着脑袋说。
“那这个可爱的女生是键盘手吗?”老板娘帮依然缩在羽绒服里的女生倒了一杯果汁,笑眯眯地问她。这个女生除了刚才笑了一会儿就没开口说过话,她看起来很冷,一直弓着身子窝在椅子上。白净的肌肤上是看起来软绵绵的浅褐色短发,整个人就像小兔子那样安静乖巧。
“她是鼓手。”安娜吃完了最后一粒饺子,从黑色的皮衣口袋里拿出一块蓝白红三色的手帕擦了擦嘴。
“也是英司的女朋友哦。”哲夫用手缠住一边不动聲色吃着饺子的男生,然后调侃地跟老板娘说,“英司这种冷血动物,和我们温柔的鼓手小姐根本就不配嘛。”
“她看起来是软软轻轻的。”老板娘忙完了手里的事,坐在柜台前搭腔。
“不过她打起鼓来,那个爆发力和眼神,还是很恐怖的。”哲夫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然后双手抱臂摇了摇头,弯下身子。
“有点闷,我出去等。”安娜从位置上站起来,她的手上戴着大大小小的戒指,皮衣里隐约露出印着骷髅图案的T恤。安娜伸手把椅子放回原位,然后朝老板娘点了点头就拉门出去了。
“其实安娜就是看起来倔,”哲夫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他看着安娜的背影,又转头对老板娘说,“下次一定要来Live哦,我一定会再来一次一音不错的贝斯solo。”
“你弹的不是吉他?”
“英司是吉他手啦,我是贝斯手,吉他和贝斯……”
哲夫他们四个人从饺子店离开,步行大约半小时终于到了位于三丁目的公寓。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安娜觉得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手心的冷汗一阵阵冒出来。
“没事吗?”英司回过头来问她,旁边落地窗折射进来的月光,照亮了他安静清澈的眼瞳。哲夫听见英司这么问,立刻转身往回跑了几步,然后一把扶过安娜。
“小聲点,把绫纱弄醒就不好了,她一直睡得不怎么好。”安娜轻聲说了一句,这时身后的女生也担心地跑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安娜的额头:“连头上都是冷汗啊,你刚才唱得太用力了。而且你最近都不怎么吃东西,一直抽烟对身体更不好了,看你最近瘦得连骨头都没有了……”
那边英司已经转动钥匙开了门,熟悉的气息蔓延开来,几个人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屋子。
莲木英司今年22岁,进人大学后,他和同届的冈崎哲夫组成了名为“Orange gas”的乐队。后来在他们大二的时候,橘本安娜如同闪电一样带着亮眼的色彩,那般震撼地冲入他们的生活,于是“Orange gas”换了主唱,紧接着下半年,英司在酒吧和鼓手矢泽鸣宽沟通了将近三个月,终于说动她加入了“0mnge gas”,他们也在英司进入大三那年成为了男女朋友。
合住的小村绫纱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生,她小时候因为事故导致双目失明,从特殊学校毕业之后,现在十九岁的她在一家导盲犬训练机构工作。虽然出行还是需要拐杖,很多事也不能独立完成,但是像叠衣服或者用电炉煮简单的食物这种,她还是会努力去做。英司他们晚归的时候,绫纱也会爬起来听着电视里的聲音等他们,尽管自己看不见,但是绫纱还是会在听见门开的聲音后去开灯。
最近绫纱的睡眠变得很不稳定,常常在半夜做噩梦尖叫醒来。清醒之后的她却又描述不清是怎样的梦,只说脑海里展现开十几年都没出现的东西。并且是大量汹涌地闯进来。很长时间之后,绫纱才不太确定地说,那可能是由各种颜色组成的色块。能看见世间的景物,对她来说已经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所以绫纱并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什么。
矢泽鸣宽躺在莲木英司的床上,她把头埋进对方的颈窝里。最近一段时间鸣宽的睡眠也变得不那么好,每次第一个听到绫纱尖叫的也是她。
“怎么了,还是睡不着吗?”英司轻轻问了一句。
鸣宽稍稍抬头看上去,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她对上了英司泛着淡淡光泽的黑色瞳仁。
“怎么搞得老失眠?”英司的语气里有浅浅的教训意味。
鸣宽重新闭上眼睛:“吵到你了?”
“怎么会?”英司一手环抱过她瘦小的身体,在她耳边模模糊糊地说,“都忘记告诉你了,之前我到便利店复印东西的时候,发现那里有个店员和你聲音几乎一模一样,吓了我一跳。”
“哎?”鸣宽有些惊讶地重又睁开了眼。却发现英司已经发出平稳的呼吸,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