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又有几人上前占卜,叶朗察言观色,花言巧语,都算得八九不离十。围观者越来越多,纷纷赞叹。
然而俗话说乐极生悲,正当叶神棍飘飘然时,出变故了。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在人群外说道。人们挪动位置,让出缝隙,一名年少妇人走到卦摊边。
她穿一身白麻布孝服,俏脸上带三分忧郁和愁苦,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叶朗眼前一亮,好美的女子,想不到小地方有如此佳丽。他精神一振,和颜悦色地问:“请问大姐要算什么?”
美女低头红脸,不敢看叶朗,拉扯着衣角扭捏小声说:“我家男人是货郎,走乡串村贩卖货物,通常在外面停留三天。可这次没打招呼就出门,已五天,仍没有返回。请道长算一算,他是否安好。”
首先,九嵕山作为皇家陵墓,四周有军队把守,并定时巡逻,猛兽和盗匪绝迹;其次,货郎做的买卖无非是针头线脑之类,值不得谋财害命。因此叶朗猜测,女人的丈夫不会有危险:“大姐且宽心,令夫可能想多做些生意,才有所耽搁。贫道测算,他三天内必安全返回。”
不料话音刚落,人群中响起嗤笑声,一个皮肤黝黑、络腮胡遮挡住大半张脸的天竺僧乍然出现,好像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的。他毫不客气地对叶朗大加嘲讽,言辞尖刻。
叶朗十分恼火,质问道:“大师有何高见?”
天竺僧昂起头,不理睬他,看着天傲慢说道:“男人的,出意外了。”
啊——美女失声惊呼,身躯微微颤抖:“大师,出……出了什么事,有危险吗?”
“不能动,孤身一人。”天竺僧的汉语很糟糕,说得词不达意。
但叶朗立刻听明白,恍然大悟,暗骂自己糊涂。
眼前的姑娘虽然作妇人打扮,却身材苗条轻盈,举止羞涩,衣裳也崭新,很明显刚嫁为人妻不久。正当新婚燕尔,家里有这么个美貌娇娘子,丈夫怎可能为多赚几个铜板而迟迟不归?换成自己也舍不得让佳人独守空房啊。丈夫肯定遇到了事故,不能行动,也无法通知家里。天竺僧的判断完全正确,自己大大地失误了。
他懊恼不已,正想找借口把话圆回来,忽然一名汉子从长街另一头跑过,同时大声叫嚷道:“有人看到苗县尉在哪里么?出事啦,陈福贵死掉了。”
美女一声尖叫,身体向后摔倒。陈富贵,就是她的丈夫。
旁边的两名妇女赶紧上前搀扶,手忙脚乱地抢救,并呼喊美女的名字:“弯儿,快醒醒……”另一些人围住那汉子,询问出了什么事。还有几个家伙朝天竺僧作揖,连声拍马屁,称赞他算得准。
天竺僧洋洋得意,摇头晃脑地说:“咕噜里玻,哈德斯莱克,唵嘛呢叭咪吽,俺把你把你哄……”一边胡言乱语一边摸那些人的头顶,给予赐福。后者受宠若惊,纷纷合十道“谢谢大师”、“大师吉祥”。
奶奶的,你到底是天竺苦行僧还是从吐蕃来的喇嘛,十有八九是骗子吧。
叶朗暗自腹诽,可实际上,在内心对天竺僧颇为佩服。这家伙当然不可能真会算命,只不过观察力与分析力超强而已。
“陈富贵的尸体在小河边,不知怎么死的,我要赶紧去找苗县尉报案。”传信的汉子说道,挣脱人群包围,朝镇子另一头奔去。
街道上的人们互相对视,都显露出紧张不安,然后不约而同往镇外快步赶去。叶朗感觉事有蹊跷,便跟随在后。
醴泉县地处渭河平原,有一条泾河的支流流经青龙镇,距离小镇大约三里半,很快走到了。
相隔二十余丈时,可远远望见河滩上躺着一个人,估计是死去的陈富贵。不料,就在此时,突然发生了诡异的事情。无任何预兆,人影上腾地窜起火焰,熊熊燃烧。
正往那边赶的镇民们更加恐慌,好几个人发出惊叫,有人说道:“又……又来了,石头大仙……”
叶朗无瑕思索话中含义,急忙施展轻身功夫,飞奔到小河边卵石滩。当在尸体前站定时,地面上有一个影子也悄无声息地从身后投射过来。他警觉回头,原来是那个天竺僧。
这家伙奔跑的速度居然与叶朗差不多,而且没发出声音,显示出轻功高超。叶朗不由得狐疑加戒备,向旁边退开两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天竺僧好似一无所觉,大咧咧指了指地面说道:“烧光了的,身体没有了。”
火焰已经熄灭,尸体燃烧殆尽,连骨头渣都不剩,只残留下很少几片轻飘飘的灰烬。不,确切地说,还剩有一个脑袋,烧掉的只是躯体部分。
脑袋的损毁比较轻,头发烧了一小片,散发出特有的焦臭味;脸部肌肉基本完好,五官轮廓尚存;只有与躯干交接处的脖子烧伤严重,黑乎乎一片已看不出本来面目。死者表情僵硬,皮肤肿胀苍白,并且额头上有一道两寸长的划痕,伤口翻卷开来,毫无血色。
综合推断,可能尸体在水里泡过一段时间,然后被冲到河滩上,额头伤痕则是被河床中的尖利礁石所割。死亡的第一现场应该在小河上游,西北九嵕山方向。
叶朗得出初步结论。
可另有一点想不通,为什么尸体会自己燃烧?刚才从远处看得清清楚楚,河滩上空空如也,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可排除人为纵火。
“是陈富贵。”一位镇民说道。
人们都赶了过来,围在四周,其中包括两名衙役和一名仵作。仵作上前验尸,蹲在地上摆弄头颅,扒拉灰烬。
有急性子的居民问道:“人咋死的?为什么尸体会烧起来?”
衙役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一边呆着去,别打搅我们办案。案情未明,死因岂能透露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