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最推理》2011年第20期
栏目:最主流
四名轿夫抬着小轿,在山间小路上一颠一簸地走着,轿中刚吃饱午饭的金陵知府老蔡在轿子的摇晃中哼着小曲,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小曲儿也哼得断断续续的,有一搭没一搭。
忽然,一阵山风卷着尘土刮过,让人睁不开眼。抬轿的四个轿夫齐刷刷地举手揉了一把眼睛,继续前进。四人心中都转着同一个念头:大人又重了,晚上,要么让他减肥,要么让他加薪!
轿中,老蔡睡意全消,警惕万分地望着随着那阵尘风而突然出现在轿子里的年轻人。只见那人二十出头,长眉英挺,目如寒潭,薄唇紧抿,手里握着一把雪亮长剑,向老蔡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一把抱住老蔡:“世叔!我被江湖中最最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武功高强、为所欲为的玄夜门的弟子所追杀,你一定要掩护我啊!”
“追杀你的玄夜门弟子,也就是我那侄媳妇吧!你又出去喝花酒了?”老蔡一脸无奈道。
“世叔你一定要救我!我离正人君子的距离有多远,世叔你就带我走多远吧!你是我父亲生前好友,可千万不能让花家绝后啊!”年轻人哭得涕泪沾襟,只是眼泪鼻涕全沾老蔡官服的衣襟上了。
“成亲后不比以前,你这么还是拈花惹草呢?”老蔡愈加无奈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媳妇之前是干什么吃饭的。还不如乖乖认个错,她还会从轻发落。要是让她找到我们,她倒不至于会杀自己的老公,但我的安全就很难保证了。贤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勇敢地回去吧!”
这年轻人叫花重锦,他父亲曾做过几年县令,老蔡(当年还叫小蔡)是他手下的一名文书。花重锦从小聪明,但十四岁那年父母病逝,家道中落,花重锦年少浪荡,无人管教,便出来行走江湖。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救下了被同门师兄砍成重伤的玄夜门弟子秋月白。秋月白伤愈后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下嫁花重锦,两人重振家业,建起月华山庄。因为花重锦坚决反对秋月白重操旧业当杀手,所以他们只接一些寻找失踪人口、财物之类的生意,倒也收入颇丰,只是花重锦天性风流,而秋月白是玄夜门的弟子,从小跟着师兄杀人无数,性格冷酷,武功又十分高强,所以花重锦一直对她有些畏惧之意。
“世叔——你是怕月儿生气,不肯帮你破案子是吧!我告诉你,如果今天你不帮我避过这一劫,以后有了什么疑难案子,就算月儿愿意帮你,我也会阻止她的!”花重锦狠狠搁下话。
老蔡只好自认倒霉:“罢罢罢,新任的无锡知府谭尚晋快要过生辰了,邀我和几位同僚去他府中小聚,你跟我去做客好了!你还记得他吗?他是谭先生的儿子,你小时候也是见过的。”
花重锦想起来了,谭尚晋的父亲是个教书先生,跟自己父亲还有老蔡都有点交情。谭尚晋比他大几岁,家境不好,书也念得没他好,但很用功,没想到当年的小书呆子竟然当了官。花重锦不禁叹了口气:“要是我当年没有在江湖上乱跑,现在估计也是个锦衣玉食的官儿了,乘肥马,衣轻裘,想上几次青楼就上几次青楼,想纳几个小妾就纳几个小妾!”
老蔡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只震得自己的手痛:“放屁!你世叔我也是个知府,你看我有逛妓院纳小妾没有!人家谭尚晋当官后娶的还是他爹当年给他定下的那个妻子,槽糠之妻不下堂啊!再说,你没有人家强,但你老婆比人家老婆漂亮多了,你还抱怨什么?”
花重锦努力回忆着:“嗯,我记得谭尚晋小时候好像是定过一门亲事,女家姓徐,但听说后来徐家父母双亡,她寄住在伯父家里了。如今成为知府夫人,也算苦尽甘来了。”他想起了妻子秋月白,自幼被父母抛弃,飘零江湖,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心里一阵难受,喃喃道,“世叔,我想月儿了。”
“嗤——刚才还说要纳小妾来着,这么快又转过弯了?你不怕回去被她砍了?”老蔡不以为然地说道。
花重锦摆了个极帅的姿势:“想当年,我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翩然若仙,而且读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学富五车,谭尚晋那家伙没我聪明,更没我漂亮,为什么现在他当了知府,我还是草头百姓一个呢?我一定要考科举,当上比他更大的官,让月儿在家享清福,不用天天外出奔波了!”
“你当官是为了纳那十八房小妾吧!不过你有这个想法也好,你跟我去谭尚晋府中一趟,跟他讨教一下,考举人不比考秀才,你要留意的东西可多着呢,有个人指点一下也是好的,再说你们哥俩也快十年没见了,小聚一下也不错。”
傍晚时分,轿子晃晃悠悠抬到了一间客栈门口。四个轿夫放下轿子,看到轿子里除了大腹便便的老蔡,还走出一个俊朗不凡的翩翩公子,都惊讶不已。
花重锦得意地一甩头发:“月华山庄的少庄主,轻功不是吹的吧!本少爷来去如风,无影无踪!”
四个轿夫惊了片刻,齐齐围着老蔡:“大人您说话不算数!给的明明是一个人的脚钱,竟然让两个人乘轿!您可要加我们钱!”
老蔡汗下:“好好好,我这就给你们。”转头瞪花重锦一眼,“下次坐顺风轿,记得在下轿之前溜出去,别让人逮到!害我又破财了!”
花重锦和四个轿夫齐齐汗下。
几天后,老蔡和花重锦终于到了无锡谭府。只见一个年近三十,身材瘦削,清秀白皙的华服男子迎出门来施礼道:“蔡世叔,侄儿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