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纬就在海螺路旁边的中学上学,虽然学校已经禁止他们去玩滑板,但是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总是很难管得住,尤其是父亲才给他买了一副新滑板,所以到底还是忍不住跟同学一起跑去了。
去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钟,海螺路上并没有行人。他在沿着斜坡向下滑行的时候,有个女人忽然从通往热河路的那条小路上横插出来,像喝醉酒一样在路中间走。赵天纬的滑板技术并不好,加上海螺路的街道很窄,一紧张就更控制不住方向,只会喊叫女人躲开。但女人却仍旧在路中间歪歪斜斜地走着,最终撞在了一起。
“有同学跟你一起去的?”
赵天纬紧张地点头。
苏青递过一张纸条:“这是天纬同学的地址,沈队长可以去取证。很抱歉,天纬是未成年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一下子吓懵了,就跑回了家。现在他想通了,所以让我带他来自首。”
自首?沈啸腹诽。是赵天纬要来自首才怪,分明是这个苏青的主意。未成年人,自首,如果再把责任推给死者一部分,赵天纬的罪名也就不重了。
“沈队长。”苏青敏锐地看出了沈啸的反感,稍微加重了语气,“天纬应该负什么责任,我们不会推卸。但是那位女士,她从路口走出来的时候确实像醉酒一样,对天纬的示警毫无反应,就连走路也是毫无方向感,这件事,希望警方能引起重视。”
沈啸看了赵天纬一眼:“死者对你的喊声没有反应?”
赵天纬到底还只是个半大孩子,这会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结结巴巴地说:“对、对的。我往下滑,她、她突然从小路口走出来,直接走到路中间。我喊她让开,她、她还斜着走,还用手乱抓……她肯定是喝酒了,走路都那样,那样,脸上的表情还那样……”
沈啸沉吟了一下:“你能给我学一下吗?”
赵天纬立刻站起来,想了想,在屋子中间歪歪扭扭走了几步,手伸出来在眼前比划:“就是这个样子,她一会向左一会向右,我根本就躲不开!还有她脸上的表情也特奇怪,我学不出来。”
这个动作确实很像醉酒,沈啸考虑了一会,站起身:“好吧,赵天纬,鉴于你有自首情节,我就暂时不拘留你,留下家庭地址和联系方式,这段时间你要留在家里,我们要随时能找到你。”
赵天纬紧张地问:“你们,你们会怎么判我?”
沈啸摇摇头:“我们是公安部门,不是法院,不能决定怎么判你。你提供的情况我们会再调查,如果情况属实,会提交有关部门从轻处理,你们先回去吧。”
小梁的第二份报告很快递了上来:潘晓娟体内有超量的阿托品,初步判断是经胃粘膜吸收中毒。
“阿托品——”沈啸捏着报告沉思。阿托品,又叫消旋莨菪碱,是从颠茄等茄科植物中提取的生物碱,临床上主要用于解除痉挛、缓解疼痛等方面。阿托品中毒可以使眼压增高、放大瞳孔,甚至造成失明;大剂量的阿托品可使中毒者呼吸道分泌物粘稠,增加呼吸压力;最主要的是,阿托品可以加快心率,但过量使用就会造成心动过速直至死亡。
“跟赵天纬的描述基本上是符合的。”阿托品会造成面色潮红,所以赵天纬才会认为潘晓娟是醉酒。而潘晓娟在他喊叫后仍旧歪歪扭扭地行走,还用手在眼前乱抓,应该是当时已经失明,而且可能心动过速,她已经没有能力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那就不关赵天纬的事了?”小黄不是很满意。
沈啸摇了摇头,不好回答。他们已经去找过了赵天纬的同学,男孩证实了赵天纬之前说过的话。根据验尸报告里检出死者体内阿托品的含量来看,如果赵天纬没有撞倒潘晓娟,潘晓娟也会因为阿托品中毒死亡,但赵天纬这么一撞,太阳穴受到撞击也是事实,问题就在于潘晓娟的死亡原因到底是什么。
小梁也有点无奈。她倾向于潘晓娟死于中毒,但一般死者家属都会更注意外伤,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恐怕死者家属首先就会认为人是被撞倒摔死的。
“但是潘晓娟随身携带的东西里没有阿托品啊。”小黄已经把潘晓娟的随身物品拿了过来,“我检查过很多次了。”
沈啸没说话,自己动手翻检起来。潘晓娟当时背的是一个红色的仿蛇皮纹小挎包,沈啸仔细检查了一下,并不是真皮皮包,看起来应该也值不了多少钱。挎包里零零碎碎东西倒还不少。一个黑色钱包,里面有几百块现金,还有几张银行卡;钱包十分别致,黑色的底子上刺绣着花朵,只是大概用了很久,边角磨损,刺绣的颜色也不再鲜明。
沈啸放下钱包,又拿起旁边一个粉红色的精致塑料小包,打开来他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里面有一面小镜子,一支口红一支眉笔一支眼线笔,还有四格眼影,分别是粉棕紫金四种颜色——这是个化妆包。
包里还有一只九成新的三星手机,挂着一条水晶手机链;一支签字笔,笔头上也挂了一颗星状水晶的装饰链。另外有几支头发夹子,还有一瓶联邦抗过敏胶囊。
沈啸的手在药瓶上放了一下:“这个检查过了?”
小黄立刻回答:“每粒我都看过了,胶囊上都印着字样呢。”
“胶囊上的字样有什么用,里面的成份都检查过了吗?”
小黄吐了吐舌头,拿起药瓶一溜烟跑了。
沈啸把摊了一桌子的东西又仔细看了一遍,目光最后还是落在那个旧钱包上。潘晓娟显然是喜欢红色和粉色的,包里的东西未必有多名贵,却很精致,就是那支普通签字笔,都额外多加了小装饰。只有这个旧钱包,在一桌子的东西里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