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种浓烈的气味。这种气味于多年后,在大世第一仵作老死头的黑屋子里他再次嗅到,老死头告诉他说,这是一种尸体在慢慢腐烂变臭的气味。
妖艳的花朵、腐尸的气味、黑氅的幽灵、妹妹挽香最后的啼哭……
“不!”蒙锐从噩梦里惊醒,他紧紧抓住床边的弯刀‘死神’,这是他十五年里唯一的依靠。
窗外夜色正浓,蒙锐走到窗外发呆,不知为何这一刻,尘封了多年的关于妹妹的记忆再一次在蒙锐脑海里翻涌。
“挽香……”蒙锐如是念。
蒙锐眼神闪过一丝光亮,他冲出客栈,冲进斗鼓县衙里。陈尚发现白天阴森吓人的男人再一次露面,握紧了官刀问:“你来干吗?”
“我来找人。”蒙锐取出了一个紫色的令牌,上面绘有一条团龙,龙侧有一柄利剑。
陈尚瞧了半晌,突然喊道:“这是神捕令牌!?你是青锋神捕蒙锐。”
“是。”蒙锐收起令牌:“现在能帮我找人了么。”
“能,能。不知蒙大人想找谁?”陈尚知道神捕乃是领从四品官衔且直属老皇帝管辖。
蒙锐一顿,道:“傅年余。”
傅年余的家在斗鼓东南的贫民区,大片简陋破烂的房屋接踵相连,层层将人们套牢在这个巨大的圈内,让人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压抑感。
傅年余听烦了牛枝英的哭声,走到门外想透透气,打开门,门外赫然站着一个人。
“是你?”傅年余愕然地看着门外人。
蒙锐点了点头:“又见面了。”
傅年余将蒙锐请到了屋里,傅家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牛枝英整理好衣衫从里屋走出来,她眼圈红红的,不难看出又哭过。
“傅夫人,这次来是想谈一谈……你的女儿。”蒙锐轻叹道,“其实我也是官门中人,我想或许可以帮上忙。”
牛枝英点了点头,傅年余详细说起女儿傅丹被掳走那晚发生的点点滴滴,边说边引蒙锐来到后院。
傅家后院极小,却有一株巨大的古槐弯身扎根于院内。蒙锐盯着古槐看了一会儿,纵身上了树杈问:“黑氅男子当晚就蹲在这里?”
“对,就是你站的地方。”傅年余仰首瞧着蒙锐,点头说。
蒙锐仔细瞧了瞧树杈周围,倏然,他眼中微微闪动光芒。
这边树杈不远就是围墙,只需要轻轻跃身就可落在外面长街上,量傅年余文弱身体是追赶不上。蒙锐从树上下来,再问傅年余有没有别的疑点或者细小的线索都可以讲,傅年余思索后摇摇头。
牛枝英像想起了什么,拉了拉傅年余的手臂道:“你不是说闻到了一股香味吗?”
“香味。”蒙锐一怔。
“对,对,我在树下曾闻到了一股香气。怎么讲,像是女人涂抹的胭脂香,但又不太像……又好像不仅仅只有香气,唉,我这笨嘴啊,就说不出来那种气味。”傅年余支吾半天也说不明白,快子时蒙锐离开了傅家。
牛枝英相送到门口,虽不说话,但眼中的希冀已经说明了一切。
蒙锐望着牛枝英,恍若看到了十五年前茫然无助的自己。
十一月二十日,斗鼓县衙。
蒙锐见到了县令杜逸安。
杜逸安肥头大耳,很有福相。他对于蒙锐的到来表现出无比热情,颔首说:“四大神捕威名远播,可惜杜某一直拘于狭隘边陲,从未得见。没想到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
“杜大人言重了。”蒙锐淡淡回应一句。
“听属下讲蒙大人打听傅年余的情况。不知蒙大人是想……”
“我想帮忙找他的女儿。”蒙锐如实道。
杜逸安语气突然一变,有些神秘地说:“其实不瞒蒙大人,在宿州尤其是依临深山老林的偏僻之地有许多种恐怖民说……什么噬鬼吞心啊,林魅剥皮啊,其中有一个传说是讲鬼巫。”
“鬼巫是十万大山中原始部落的巫师。传闻他们将死归天时都会想方设法来到城镇里,掳走幼女幼童吸食他们的鲜血续接阳寿。”杜逸安吸一口冷气道,“鬼巫行踪飘忽、神出鬼没,掳走幼儿后就潜回十万大山中。据传他们喜穿一身黑氅,将自己的身体全部裹进黑氅里。”
“唉,可怜的孩子们。”杜逸安作眩泪状。
蒙锐嗤之以鼻道:“看来杜大人对此深山传闻是深信不疑了。”
“这倒不然。只是这几年斗鼓县及周边村落果然平白不见了许多孩童,许多人也看到了身穿黑氅幽灵般的人。所以,哈哈,由不得自己不怀疑。”杜逸安眼光藏在一堆肥肉里,盯着蒙锐道。
“鬼巫吗。”蒙锐面无表情,“杜大人可曾派人进入深山里寻找孩子。”
“找是找过。但蒙大人你也知道,宿州和南仙州同样有十万绵延大山,在十万深山密林中找寻几个孩子,又怎会是容易的事。而且野兽毒蛇经常咬伤了捕快衙役,渐渐也没人敢再去了。”
“哼,他们害怕蛇虫野兽,我却不怕。”蒙锐笑笑道,“忘记同杜大人说了,我也是斗鼓人,家就在山里。”
“啊,你也是斗鼓人!斗鼓哪里?”
“三坟村。”蒙锐平静说。
三坟村在斗鼓县东二十里。如果斗鼓县是位于群山脚下,那么三坟村则完全淹没在十万磅礴大山的阴影里。
午时,蒙锐收拾好行装准备去三坟村。
一出客栈,在长街对面站着两个人,正是傅年余同牛枝英。
傅年余面有难色道:“蒙大人,枝英听你说要找寻丹丹,非得跟着你一起找。我执拗不过她。”
牛枝英双眼望着蒙锐:“求求你,大人。我一定要找回女儿,我不能失去她。”
蒙锐心里某一处被触动,十几年里封印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影子被揪了出来,蒙锐点点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