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么?谢谢大人,谢谢大人!”牛枝英要给蒙锐下跪,却被一个低头走路的乞丐撞倒。乞丐穿着破烂灰袍,不停赔不是,牛枝英并没责怪乞丐,乞丐点头哈腰地端着破旧饭碗走了。
蒙锐瞧着乞丐饭碗愣了一会儿,而后告诉傅年余要去三坟村的打算。傅年余夫妇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也跟随蒙锐上路。
山路艰涩难行,二十里路走了大约三个时辰,酉时刚过,蒙锐终于来到了三坟村。
三坟村的名字来源于它的贫穷。据说最早的时候因为村里太穷,村民只能住茅屋,唯一的建筑就是三坟村东坡的三座老坟,老坟外有着一圈陈旧的白石栏杆。后来外乡人说起这里的时候都是讲有着三座老坟的村子,久而久之就有了三坟村的村名。
三坟村东坡一团黑魅的影子就是古老的三坟了。三座老坟再往东是一条大山包围中的峡谷,据传峡谷中曾经死了上千名逃难进去的饥民,之后就只会生长一种臭气哄哄的花,其余寸草不生,连凶猛野兽进了峡谷也是尸骨难存,所以峡谷成了三坟村的禁地。
蒙锐回到了离别多年的祖屋老宅,老宅已经破旧不堪,屋前屋后长满了野草。破陋的门洞里可以依稀瞧见老宅里空空荡荡的黑暗。
老宅门脚隐约显露出一朵怪模怪样的花,形状如同一张人脸。蒙锐瞧了好久,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记忆恍似被擦去了厚重的灰尘,露出了曾经无比鲜活的面容:
“哥哥,快来瞧我用石头刻出来的花好不好看?”天真的女孩歪着头询问身旁的哥哥。
“好看什么呀,哪有这样的花。”哥哥说。
“就是好看,我亲眼见过的,花开得可美丽啦。”妹妹不甘心地说。
“我怎么没见过……你在哪里见的?”哥哥问。
“嘻嘻,不告诉你,这是秘密。”
“谁稀罕知道。喂,别跑,等等我!”哥哥喊,妹妹撇开他先一步跑走了,跑进了午后刺眼的阳光里,身影渐渐模糊,不见了。
蒙锐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从方才的回忆中苏醒。
傅年余夫妇担忧地互相对望一眼,傅年余问:“蒙大人,你怎么了?”
“没事。”蒙锐推开进入。木门斡转发出呕哑之声,蒙锐望着曾经生活了十五年的家,心里不知何般滋味,目光凝望每一个角落。
左边卧房里只有一张孤零零的木床,木床凹陷已深。蒙锐眼眶微微湿润,十五年前妹妹被掳走后,娘沉疴多年的痼疾再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两个月后娘就病死了。临死前,娘就躺在这张床上拉着蒙锐的手,浑浊的眼神里升起的最后一丝光亮说道:“锐儿,你是挽香唯一亲人了……找回她,找到你的妹妹!”
娘临终的嘱咐回绕在蒙锐耳边,蒙锐深吸一口气走出卧房。
老宅外响起了叫嚣声。蒙锐走到门口,院里站着几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几个人来来回回瞅了蒙锐一遍,狐疑说:“你谁啊,怎么闯进别人的家里?”
这几人都是三坟村的村民。蒙锐道:“这里是我家,我以前就住在这里。”
“你家?”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突然怪叫了两声,“你们看他脸上的胎记,是青驴!真是蒙家的青驴呀。”
蒙锐小时给村里富户赶过驴,加之脸上难以遮掩的巨大青色胎记,便被村里的顽劣孩子唤作‘青驴’,蒙锐小时受尽了那些坏孩子的欺负。蒙锐不怒,安静地瞧着几个男人。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这头青驴还知道回来。”高大村民就是当年欺负过蒙锐的恶小孩,他拍了拍蒙锐肩膀说,“青驴,十几年前你妹妹被人掳走,你娘也死了,我们都以为你在外面饿死了,原来你还活得好好的。”
高大男人突地坏笑起来,“你还是这鬼样子,跟你妹妹蒙挽香可没法比。那小丫头从小就肉皮子白净、大眼睛也水灵灵的,可惜被人掳走了,要不我肯定娶了当媳妇。”
“啊!”高大汉子的坏笑声变成了惨叫声,他的手被蒙锐轻轻地从肩膀上掰了下来,所有人都清楚听到了骨头被掰断的咔嚓一声。高大男人痛苦地缓缓矮身,跪在蒙锐面前。
蒙锐面无表情地看着曾经欺负过自己的恶汉,安静地说:“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没长记性,我就再跟你们讲一遍。”
“我不叫青驴,我叫蒙锐。”蒙锐松手放了高大男人。其他村民小心翼翼扶走了高大男人,撒丫子逃离了老宅。
天色黑沉下来,稀薄的月光透进窗户。仿佛在每一个有所记忆的角落里都氤氲出了淡淡的小影,静驻凝望蒙锐,蒙锐在一片片的光影迷幻里睡去。
十一月二十一日,黑曜阴鬼,煞气冲南。
阴霾的山雾从黎明前就笼罩了这座山中小村,卯时差一刻,蒙锐起来后发觉傅年余夫妇早已睡醒。两人翻出带来的米粮正打算熬粥,苦恼在何处取水,蒙锐笑了笑取了水盆来到一口古井取水。
三坟村里不止是昨日无赖的一帮,也有不少热心的村民,尤其是许多老人问清是蒙锐后,有几人眼中还泛着泪光。不多会儿,就有村民送来了菜园里刚采摘下的新鲜蔬菜还有馒头、大饼等吃食,蒙锐自回到三坟村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傅年余夫妇做好了饭,饭后蒙锐决定去三坟村里转一转。
三坟村还是同十五年前一样的贫困,蒙家老宅周围大部分是破旧土坯房,有几个老人跟蒙锐聊天,蒙锐一边走一边询问老人关于村里的情况。在三坟村最东头鹤立鸡群地出现了一幢高墙青瓦的大院子,院前牌匾写着两个字——金府。
“这是哪家?”蒙锐问。
“金府还能是哪家,金耀光啊!”一位老人道,“十五年了,金耀光都是三坟村的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