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最推理》2013年第05期
栏目:最好看
我用5分钟把房间整理好,接下来便打算离开。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东西,除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就是墙上的一幅画,还有一口座钟。我的任务是将那幅画往右边挪动一下,将桌子和椅子靠墙放好,再将座钟的时针拨到6点整。其实做完这些连一分钟时间也不需要,但我不相信任务会这么简单,在真正动手之前,反复核对手上的图纸,确定没错之后才开始。
这件简单的任务对我来说意义重大。24个小时之后,管理员会进来验收,如果他认为我完成了任务,就会让我的小狗复活。听起来不可思议,在正常情况下我绝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然而这阵子的我始终处于一种非正常状态——我说过我有一只小狗吗?
我曾经有一只小狗。它是一只金色的博美,身体娇小,性格温和。养过狗的人都知道一只狗对于主人的意义,世界上再没有别的生物会对另外一个生物如此忠诚信任。我的小博美常常在我身边敞开肚皮呼呼大睡,一只小狗只有在感觉到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会采取这种姿势睡觉。至死它都信任我,但我却辜负了它的信任。
至今我依然不清楚它的死因是什么。
刚开始是咳嗽,我没怎么放在心上,后来咳嗽变成了气喘,我便带它去兽医那打针,连续5针之后,咳嗽停了一天,随后便变得更加剧烈,气喘也更加明显。这个时候我不再信任兽医。我从老百姓药房买了一种婴儿吃的咳嗽冲剂,将药粉包裹在火腿肠里骗它吃下去。
至今我仍记得它跳跃着从我手中抢火腿肠吃的欢快劲,它怎么会知道这是它的最后一顿午餐呢?
我怎么会知道那种药物会导致那样严重的后果呢?
最终它是否死于那种药物,我并不知道。吃药之后它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我带它去又打了一针,天气很热,它一直在喘气。打完针后,在我的强烈请求下,医生又给它喉咙里灌了一针管作用猛烈的止咳药。
回来后它就严重窒息,身体无力,呕吐,最终死亡。
它可能死于药物中毒,也可能是因为打针导致的心脏衰竭,也可能是路上太热中暑,也可能最终还是死于咳嗽……
之所以一年多以后我依然对它的死亡无法释怀,是因为无论它死于什么原因,都是我的无知造成的。咳嗽不是致命的疾病,在最后一次服药之前,它依然充满活力,绝对没有病入膏肓,如果我处置得当,到现在它应该依然活着。后来反复回想,我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促成了它的死亡。我没法从这种内疚之中解脱出来。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这种强烈的愧疚会伴随我到死。
我经常梦见它。
最近一次梦见它,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一个浑身漆黑的男人问我是否愿意让它回来,我说愿意。那男人让我填写申请表格,我懵懵懂懂地填了。接下来的梦境变得模糊,醒来后我只记得自己整理完一间房间后,小狗确实回到了我的身边。
这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那金色的小家伙已经永远离开了,再也不会有温暖的皮毛从我手中滑过。我再怎么内疚,也还不至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然而事情很快变得古怪起来。
做完那个梦之后的某天晚上,我在街头闲逛,目光盯着身边经过的各种各样的小狗,对它们的主人充满嫉妒。忽然一抹活泼的金色掠入眼帘,我看到了一只博美。
一只和我的小狗长得一模一样的博美,高昂的头颅和翘起的尾巴,蓬松的毛发,亮得惊人的圆眼睛。
我再也没法移开目光,紧盯着那只小博美。小博美身边并没有主人,它凝视了我一会,转身匆匆钻入人群中。
我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如果它是一只流浪狗,我发誓自己一定会收留它。它长得太像死去的那个小家伙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如此相像的两只小狗?
小博美跑得并不快,它边跑边回头,仿佛怕我跟不上它。这让我越发确信它和我之间有着特殊的缘分,也许就是死去的小狗灵魂重新附着在了它身上。我紧紧地跟着它,直到它停留在一个男人的脚边。
我一阵失望。
原来它是有主人的。
我没怎么注意它主人的模样,只是有些嫉妒地看着一只粗糙的男人大手抚摸它的毛发,它惬意地眯缝着眼睛。这情景让我想起自己的小狗活着时的样子。
正想转身离开,那男人叫住了我。
“杨青木。”男人嘶哑着嗓子喊,那声音听起来很难受,像是嗓子被什么东西夹住了,硬生生从中挤出气流来。
我蓦然抬头看着他。
这是我第一次正视他。一看之下我便怔住了。
这是一个浑身漆黑的男人,高,瘦,面无表情,满脸沧桑。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我梦到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你想要心佗回到你身边吗?”像梦里一样,那男人这么问我。
我的心狂跳起来。
“心佗”是死去的小狗的名字。
我从来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我眼里,世界神秘莫测,一定在某些地方有某些我们不知道的神秘力量存在。只是我没想到,这一次这种力量会距离我如此之近。
鉴于眼前的场景和梦里一模一样,眼前的小狗和心佗一模一样,我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回答:“当然,你有办法?”
他一言不发递给我一张表格。
和梦里的表格一模一样,只有简单的几个格子,写着申请人和申请时间。申请人一栏我填了自己的名字,正准备填上申请时间的时候,男人开口了:“这个时间你得选好。”
“选?”我诧异地看着他。申请时间难道不是现在吗?这个还有什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