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最推理》2014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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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磊醒来的时候,研究所主管鲁宾斯仰面躺在三米外,身体底下流出一大摊暗红色液体。
最初半分钟,高磊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脑袋隐隐作痛,意识麻木呆滞,大概几小时前喝下的一整瓶威士忌还在起作用。他抬起胳膊抓住实验台的边角,勉力撑起身子,晃晃悠悠走到鲁宾斯身边,茫然观看。
皮鞋踩在暗红色液体上,留下鲜明的脚印。高磊蹲下身,伸手抹了一把,液体十分黏稠,散发出淡淡的腥味,是血。鲁宾斯的胸口血肉模糊,衣服焦黑破碎,显然是遭遇到近距离枪击,而且不止一次。他面容扭曲狰狞,眼球血红,头颅看上去有点儿奇怪,好像是扁平的……
高磊将尸体翻过身,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鲁宾斯的后脑勺整个儿没有了,像被刀削去一样,颅腔内空空的,大脑被挖掉,只剩下少许的眼球肌肉和神经血管,乱七八糟烂成一团,惨不忍睹。
高磊的胃一阵翻涌,差点儿吐出来。他意识到情形险恶,连忙摸手机想要报警。可已经迟了,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数名警察冲进房间,举枪吼叫:“趴下,不准动!”
弗莱明研究所的安全装置与西雅图警察局相连,十几分钟前,警察收到了报警信号,急忙赶过来察看。他们发现大门敞开着,警卫被打昏,整座楼黑漆漆,只有二楼的一扇窗有亮光。于是跑上楼,直奔目标实验室,正瞧见高磊站在尸体边,满手鲜血。
高磊被反铐起来,带到第二警察分局的临时拘留室。一路上他不停喊冤,试图解释,但警察不加理睬,锁上铁栅栏门后径直离去。
拘留室内肮脏狭小,弥漫着臭烘烘的气息,对面关押着一名六英尺黑人大汉,冲高磊瞪眼睛做鬼脸,咆哮恐吓。
高磊生平第一次落到这样的境地,心中既恐慌又迷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从前的大学同学林安娜来到西雅图约他见面。两人曾跟随同一位导师攻读微生物学博士,一起相处过两年。林安娜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丹麦人,她具有混血儿的独特美貌,同时兼备中国女孩的安静温和。高磊曾暗恋过她,但没有结果。接到电话后,他兴高采烈地赴约。
林安娜依旧那么靓丽,容颜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是更成熟更优雅,并且流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气质,显得更吸引人。
两人聊起校园往事,都很兴奋投入,不知不觉高磊喝下了许多烈酒,醉意醺醺。最后的记忆只剩下林安娜扶他走出酒吧,上了一辆出租车。等到再次清醒,他已处于鲁宾斯的尸体旁。
弗莱明研究所由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拨款成立,主要研究细菌和病毒的生理特性,预防治疗传染病。一年多前,高磊来到这里,从事基因测序工作。
死者鲁宾斯是研究所主任,著名生物学家,凶杀现场在菌种保管室,一个非常敏感的地点。研究所中有许多高致病性的细菌样本,受到最高级别保护,只有鲁宾斯和菌种室管理员能自由接触,其他人使用都要经过严格审批。
鲁宾斯的死,会不会是……
两名警察走进拘留室,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年轻英俊。高磊认识,他是实验室某位女同事的未婚夫,名叫安迪。
“安迪,我没杀人。”高磊迫不及待地喊冤。
安迪瞅他一眼,没吱声,侧身站在一旁。
另一名是女警察,制服外面套着白大褂,大约是技术鉴定组的。她命令高磊张开嘴,然后用刮板从他的口腔中刮取了一些微屑,放入玻璃皿中。
“你做什么?”高磊诧异不解。
女法医阴沉着脸,神情有一大半是厌恶,并夹杂着恐惧和戒备。她自进屋起,视线始终回避与高磊接触,举动也小心翼翼,仿佛他是一个携带大量病菌的下水道老鼠。
“为什么要化验我,实验室的病毒泄露了?”高磊产生出不祥的念头。
“闭嘴!你这个变态!”
女警叱骂了一句,快步走出拘留室,安迪紧跟在后面。铁门咣当关闭,在走廊上激起沉闷的回响。对面的黑大汉狂笑起来:“变态小白脸,你犯了啥事,奸幼还是吃人,哈哈哈。”
高磊无心、也不敢搭理这家伙,他在监牢内团团转,茫然失措。如果被病毒感染,可就糟糕了,实验室中那些都是与鼠疫、埃博拉病毒烈性相当的玩意儿。可话说回来,化验感染的方法是抽血,不能只刮取口腔粘膜;另外,应当将病人隔离,而不是继续关在拘留室。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一名警察进来,将高磊提送到审讯室。探长斯蒂文森站立着,双臂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审视犯人。
“你为什么杀鲁宾斯?”
“不是我杀的,你们误会了……”
高磊一五一十,如实讲述昨夜的经历。斯蒂文森面挂冷笑,不动声色地听。最后,他讥讽道:“讲完了?编得不错。”
高磊不禁恼火,大声说道:“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从现在起我一个字不会再说,我要见律师!”
斯蒂文森依旧冷笑:“你去照一照镜子。”
审讯室有一块单向透光的玻璃,外面能看见里面,里面看不见外面。高磊不解其意,起身走到大玻璃窗前。镜子映照出一个样貌清秀却苍白狼狈的男人,他的脸上有一块块暗色污渍,明显是干枯的血迹;在嘴边,粘着一小条白色擦痕。
高磊下意识擦拭,摸上去手感绵软黏糊,像奶酪……
“从你口腔中提取到的物质,经化验证实为人类的大脑组织。至于是否与鲁宾斯的DNA吻合,还需要进一步检验,几天后出结果。如果你现在认罪,算主动配合警方,我可以向法官申请减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