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凤南瑾做到了。
林蘅芜清楚的知道这有多么艰难,自然也就知道能做到这些的凤南瑾有多么强大。而知道这些的她,又怎么会拒绝凤南瑾提出来的合作呢?
没有任何犹疑的点头同意,林蘅芜甚至都没想去问具体是什么样的合作,她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作为合作的先决条件。
潜意识里林蘅芜对凤南瑾不设防备,而这其中缘由,或者连她自己也是不明了的。
低敛的眼睫撑起,林蘅芜嘴角勾了丝笑。有些不清楚的事又何必去追究呢,重点是她不讨厌那个男子,不是么?
那个男子,满身都是黑巾遮面也掩不住的风华,绝代倾人城。
倏尔回神,林蘅芜懒散踱着步子去了桌几旁坐着。紫砂的壶里尚留有半壶,茶水在同着五姨娘一番周旋的空档里早已凉透,林蘅芜提壶慢斟,神色温淡。
紫砂的盅偎在掌心,里头琥珀色的茶水映着她一双墨色瞳眸,温润颜色惹人醉。
暮色来的快,林蘅芜扶着云鹊的腕出去园子里转悠看夕阳染红云,倒也算是乏味日子里头许些消遣了。
晚膳传过莲子百合粥用了,林蘅芜在灯下捧一卷书翻阅。灯火昏黄映着泛黄的纸页,偶尔翻动的哗啦声竟也显得悦耳几分。
云鹊奉了新冲的茶来,珊瑚色的宝盏里两三卷芽叶起伏翻飞,好看得紧。
林蘅芜柔白的手去接了茶盏在手,掀盖撇沫轻抿,举止间不若大家闺秀的优雅,反是种行云流水、不拖沓的美感。
烛花剪了几遍,书页翻了几卷,林蘅芜打个呵欠,终是唤了云鹊来伺候着梳洗安眠。
屋内灯熄人入梦,屋顶暗色里黑衣人影起身飞快掠走,一路奔着林府外就去了。
这黑影一路飞掠着前行,到得城郊一处别院这才顿下了身形来。黑衣人面覆黑纱,四处环视一眼确定无人跟随,这才一翻身越过了院墙入门去。
别院内一处偏房所在,微黄的烛火轻摇。黑衣华服人贴着案几坐了,指尖轻扣原木色的几面,黑巾遮面,桃花眼微阖。却不是凤南瑾,又能是谁?
黑衣做暗卫模样打扮的人屈膝跪着,神情肃穆的回禀,“姑娘睡了。”
凤南瑾低低应声嗯,暗卫得了回应见没别的吩咐,也就起身退了出去。
出了偏房带上门,暗卫运功飞掠,再落身的时候竟又是在林府浅云居屋顶。
烟霭渐就散了,晨光打从黑暗里透出,破云而来的金光微暖,透过窗棂唤人醒。
林蘅芜微蹙着眉睁眼,她这两日睡的不甚安稳,夜里总是难眠,晨间总早早转醒。宴请慕容桓风前也不是没请大夫瞧过,到最后的说辞却都是千篇一律的无碍。
医者不自医,林蘅芜也替自己把过脉,却也寻不出其中的缘由来。脉象平稳,除了略显荏弱外,没其他的异常。
瞧过的大夫把补药开了一堆又一堆,可这些日子从头补到底,却也没见着情况有半分的好转。
不是没考虑过食物相冲的理,这两日她吃食上一再的注意,几乎都纯粹的食素了,就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终究,没有。
林蘅芜倚着黄梨花木的雕花榻,素白手扶着前额,一脸的无可奈何。
云鹊也知她的恼烦,上前来握着了她的手出言劝慰,“小姐只是倦了些,身子虚了些罢了,多补补就好了的。”
说是这么说着,云鹊自己却先没忍住低了音儿去,她家小姐这么着犯困却难眠真不是一两日了。如此下去,这本就单薄的人,身子可怎么受得住啊?
林蘅芜勉强勾个笑在唇角,抽出手来拍着云鹊的手背反过来安慰她,“别怕,忘了你家小姐我也是医生么?”
云鹊低垂了眸应声嗯,可医者不自医的理她又如何不懂?
叹口气她敛了一身的颓败色,努力扯出个笑脸来,“小姐莫要想太多,奴婢伺候您梳洗把。”
林蘅芜自然应她,由着她伺候了换一身碧水色的长裙,蝶翼嵌东珠的簪挽了乌发,半张银面覆了右郏,秋波动人。
晨曦扰梦醒,对镜梳妆迟。
林蘅芜提了裙裾出门,扶着云鹊看方向正是去往厅堂。跨入厅堂正门,林蘅芜松了提着裙裾的手,冲着主座上的二人行礼,声线温淡,“蘅芜见过父亲,大夫人。”
主座上大夫人面色就闪过一抹不喜,从前林蘅芜还会唤她母亲,如今得了三皇子一个看重,竟就改口唤她大夫人了!
林青霄却没在意那么多,林蘅芜于他而言本就是个弃子罢了,如今有了用处已是意外,又哪里还管那许多。
大夫人把心里不喜飞速的收敛好,面上还是做足了一副仁慈的模样,“蘅儿快些起来就是,你今儿可来的正是巧了,母亲这会子刚同你父亲说到你呢。”
林蘅芜挑眉是好奇样子,“哦?”
大夫人拿着帕子掩唇笑笑,却是侧身同林青霄道:“老爷,还是您来说罢?”
林青霄干咳几声,接过大夫人的话头就冲着下头林蘅芜道:“三皇子前些日子来,宴后同为父说,他相中你了。”
林蘅芜低眸一副害羞的样子,却是敛了鸦青的睫羽遮去眸里的冷讽意。相中?嗬……慕容桓风,你当我林蘅芜是货物还是玩物,竟是用的相中这二字?
重生一世,林蘅芜可是知道,就是青楼的妓子小倌,用这两字都是带了些轻贱味的!
睫羽敛的愈发低,头也低垂的越发厉害,林青霄见她如此模样,也只当林蘅芜是害羞的紧了。
林青霄不由就在心间暗嗤,就林蘅芜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真活该就在浅云居里头孤老一生了。
手上的茶盏磕上案几去,林青霄勾唇笑的冷讽,给林蘅芜对上慕容桓风,却也算他没亏欠她了!
这一声磕碰来的突然,在场的女眷都给吓了一跳。林蘅芜也就顺势抬头做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软了声音低低的唤着林青霄,“爹爹?”
眼眶微红着泫然欲泣,银面遮去了胎记露出来她的肌肤赛雪,此般模样当真称得上我见犹怜。
云鹊在身后微微扶着她肩,更添两三分柔弱意,林青霄眯了眼声音不由得软下几分,“无事,是为父失手了。”
林青霄睁眼说瞎话,林蘅芜配合的点头,“是这样,蘅芜还当爹爹生气了。”
林青霄颔首,“怎么会生气,只是这两日你且准备着些了,回头同三皇子殿下多接触接触,也好商议商议婚事。”
林蘅芜仍旧不吱声,这下子,可不是一句羞涩能搪塞的过去的了,林青霄眉头一蹙,多了一丝威严:“不言不语,像什么样子?”
她这才抬起头来,眼中含泪,死死咬着贝齿,一句话都不说。
其余的人神色各异,唯一明白的便是,这位嫡出小姐不想嫁。
林青霄只觉得厌烦,能嫁出去便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他本想训斥,却一想,终究是成了皇子侧妃,传出去不好听,所以压着火气道:“父母之命,这点道理,你该是懂的。”
林蘅芜动了动唇,低声说道:“女儿还知道,长幼有序,长姐二姐未曾出嫁,衡芜怎么能逾越两位姐姐呢。”
一听这话,大夫人挑了挑眉,没想到一想懦弱的她,还有一针见血的时候,却也不说话,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目光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二姨娘。
二姨娘不比大夫人淡然,她捏紧袖口,投着一丝紧张,虽然面带轻笑,但却口不择言了:“皇子侧妃,是纳来的。三小姐用不上嫁!”
林衡芜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副垂泪的样子。
林青霄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二姨娘一眼,后者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低头。
不怪她紧张,毕竟大小姐林幽若是断断不可能为妾的,哪怕是给皇子。若真做侧妃,她膝下的二小姐林婉月才是最合适的,她哪里会不着急?
林青霄冷声道:“你长姐二姐不愁嫁,难道你也不愁嫁?”
原本因为林衡芜的话,心中不喜的林幽若轻轻地一叹,充满了怜惜的说道:“三妹妹唯一的缺憾就是……哎。”
谁人不知,林家大小姐花容月貌,宛若出水芙蓉一般清澈柔美,她眼中尽是怜悯之色,那动人的秋波含情脉脉,描绘的精致的眼眉,透着绝美的气息,嘴角纵然是垂下,也不影响那朱樱一点,绛唇映日,衬得青丝玄色,披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宛若冰天雪地里,悄然绽放的莲花。
好个美人,好个蛇蝎美人。
谁不知道这缺憾,偏你就要提出来。扎人心,扎的倒是准确。林衡芜也露出了惆怅和犹豫的表情。
林青霄对于她的表情,很是满意,准她入了座,早膳这时候才经由婢子的手奉了上来。草草用过几块点心、半碗粥,林蘅芜起身告退,“蘅芜用好了,父亲和各位姨娘慢用。”
林青霄摆手应了,云鹊就扶着林蘅芜出了厅堂,一路慢悠悠晃着要回浅云居去。
途经岔路口的时候,林蘅芜顿下步子,折个方向去了梅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