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八月和赵可连续三天都在田地里检修那些被各种杂物堵塞的喷口。
他们每来到一排喷口边时,赵可就会机械地对着板子喊“开”。没一会儿,喷头就像是反应迟钝的士兵,朝空中射出或高或低、或粗或细的水柱。一整排几十个喷头或许有那么几个不喷水的,刘八月就戴着草帽,顶着如春雨一般飘落下来的水雾,把那些不干活的喷嘴或敲打敲打、或者用那根细钢丝捅捅。
运气好的话,水流瞬间就会向天空射去。
这是一个极其无聊透顶的工作。
“这个事情每年都要做一次。我怎么记得每次都有我啊。”赵可很无奈地说。
“这只能说明你年年都犯错。”
“还好像真是这样。看来,方头对我有意见啊。”
“别怨天尤人了。我们到底还有几天能干完?”
“干完?你怎么想的?你看看、你看看那边,还有那边------”赵可指指点点的说。
刘八月抬头向四周望去,才发现他们此时已置身于绿色海洋的中间。枝叶婆娑的玉米,还有像铺开的绿毯一样伸向远方的苜蓿,还有黄豆、花生-------
“我不会这辈子就做这一件事了吧。”刘八月泄气地说。
赵可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够了后,他一本正经地说:“这个任务从来就没有完成过。”
“什么意思?”刘八月疑惑不解地问道。
“你来看。”他示意我看他手里拿的板子。
“这是喷灌系统的分布图,一般我们把它们进行分区管理。比如,现在咱们就在22区。有36排1800个喷口,怎么检查?一个个都看吗?那你真的此生只能做这一件事情了。因为整个农场有65个区,每一个区的喷口数是相同的,标准装备。恭喜你,一辈子都不会失业了。”赵可向他伸出手。
“去你的。真要那样,我今天就离开这里。再也不来了。”刘八月看着手背上被玉米叶划出的道道伤痕,有点委屈地说。
赵可听后,摇了摇头,叹息着说:“真让方头说中了。他说你最多坚持三天。我还以为你怎么也能坚持五六天的。”
“你们是不是拿我打赌了?”
“小赌怡情。我们小怡了一下。”
“赌注是什么?”
“把所有的野牛擦洗一遍。”
“你准备好抹布吧。”
说完后,刘八月向下一排喷口走去--------
他们并没有把所有出故障的喷口都检修好。因为,农场的整个喷灌系统是模糊化管理的。是概率学的典型应用。也就是说,喷口很多,坏掉几个也无所谓。
“你看,每一个不喷水的喷头这里都有显示。所以,每次受罚的人,只要把过分集中的坏喷头修好就行了。这是我的设计和建议。因为,我是一个技术男。”赵可得意地说。
“既然每个喷头都能检测到,为什们不设计个自动修理。省的一有人犯错就得上边日头晒,下边玉米叶子割皮肤。太受罪了。”刘八月说道。
“这个建议不错。不过方头不会答应的。”
“他为什么不答应?”
“因为,在这里,他说了算。”
赵可和刘八月在停放野牛的那个停车场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因为,不管什么原因,刘八月都要在这里呆下去。于是,在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里,他依然忍受着烈日的烧烤尽心尽责的清理那些出现故障的喷嘴。
几天后,拜刘八月所赐,赵可又得到了一个擦车的任务。
在他的百般哀求下,刘八月答应帮他擦洗那12辆野牛车中的5辆。
对于刘八月的帮忙,赵可很是感激,一个劲地说刘八月够意思,还说我们不愧是同生共死的弟兄。结果,刘八月在他的花言巧语下,独自擦洗了大部分的野牛。
刘八月这样做有很大一个原因是他对这些车感兴趣。
而赵可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擦洗若雨的那辆专用野牛上了。到此时刘八月才看清楚,这辆车有一处与其它野牛都不同的地方——发动机盖上,在草绿色的底色上,喷绘着一朵红色的花朵。
赵可把车擦洗的很干净,花朵也就愈发显得鲜艳。图案是圆形的,花瓣之间的深红色衬托的整个花儿立体感很强。
“我总觉得这朵花儿很诡异。”赵可用一条很干净的毛巾又擦了擦那朵花儿。
“这朵花儿是谁绘的?”刘八月问道。
“天知道。恐怕若雨也不知道吧。”赵可又用那条毛巾擦了擦自己大汗淋漓的脸。
刘八月盯着那朵怒放的花儿。具体说,不是花儿的本身吸引了他。而是花瓣之间弯弯曲曲的深红色暗影。它像极了一条盘旋着的龙。
而这个形状的龙,刘八月不是第一次看到。
“小子,我们走吧。给你,你的毛巾。”赵可说道。
“你这个混蛋,这是我唯一的毛巾。”刘八月朝他喊道。
“找若雨。她会发给你新的毛巾。”他边跑边喊道。
对于他们现在居住的这座雕梁画栋的四合院,刘八月最喜欢的地方,还是院子里的石桌石凳。不过今天刘八月看到石桌上有些异常。那上面用粉笔画满了图画。
他仔细看了看认出这是一幅地图。
“画的不错啊。”刘八月想起那张把他带到这里的手绘地图。
石桌上画的是农场的地图。赵可说这是为了让刚来的人不至于迷路。通过赵可画的图,刘八月大体知道了自己这些天的活动范围。他已经由西向东走了个来回。刘八月和赵可说了后,赵可说有机会再带他南北走一遭。
此时,刘八月坐在石凳上,端详着眼前的地图。
刘八月发现农场是沿东西向的中轴线对称修建的。它的核心就是傻子的地盘——那个中心广场。然后,以广场为十字的中心点,修出了两条垂直相交的主要公路。唯一特别的是,向东延伸的那条公路特别长。我知道,它一直延伸到农场和牧场的腹地。朝西的路通向我来时走的那条路。
南北向的那条道路一头通向海边的那个小码头,而向北的那条就十分重要了。沿路有野牛的停车位(设有充电桩),还有停放大型机械的仓库等等。
最有意思的是,路边还有一间马厩。它在地图上的标注是一个小方框,方框里画着一匹马的样子。在马厩的后面,是一块画着像是一只苹果的方框。对照它在地图上的比例,实际上它应该很大。赵可说那是果园。
刘八月看了看它的位置,应该就在他们居住的这些小院的后面。
“你不要去啊,想都不要想。”赵可说。
刘八月看着赵可,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
赵可被我看毛了,心虚地说:“农场有规定,不许偷摘水果。”
刘八月继续看他。
“好了好了,那是若雨的地盘。”
刘八月哼了一声,不再看他,专心地研究起地图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掌握地形和周遭环境是十分重要的。就好比是在战场上,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刘八月在心里默默地念到。
因为看地图精力过分集中,他又溶进去了。刘八月意识到眼前地图上的道路、房屋、甚至马厩都呈立体状的时候,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随口骂了声“狗屎”。
坐在另一侧石凳上的赵可被吓了一跳。他紧张地看着刘八月,说哪里有狗屎?
刘八月拍拍自己的脑袋,站起身来走进屋里去了。
“你的意思是你满脑袋狗屎?”赵可在后面喊道。
刘八月觉得比那样还要糟糕。
没过多久,他就从屋里出来了。因为,在他溶进去,实际是失神的时候,他看到那条南北向的路的南面靠近农场大门的路段的东侧,有三座他原先认为是仓库的地方,似乎不是仓库。那个地方他还没有机会去,但远远的他看到那是三座超大的长方形、有着拱形屋顶的房子。他一直认为它们是存放粮食的仓库(不然,农场那么多的收成放在哪里)。可他失神的时候,他分明看到它们是机库。
在石桌的地图上,它们被画成三个顶着个半圆的方框。只是,它们是那个图上最大的方框。这代表着,这三座建筑,是这个农场最大的三座建筑。
“它们就是机库。”赵可很干脆地说。
刘八月狐疑地看着他。他很随便地再次说:“它们是小飞机的机库。”
“小飞机?”
都说你的眼睛好使,我看也不咋样。赵可又接着说:“诺,这里、这里、这里。”他依次点点那三个半圆。接着说:“没看到吗?画着一架架小飞机。”
刘八月仔细看了看,天啊,那么小,他还以为是画了三只蚊子呢。
“要不怎么说是小飞机呢。”赵可得意地说。
“其实,它们就是小飞机。”赵可又说道。
红箭航模?此时,刘八月才注意到旁边那几个比绿豆粒大不了多少的字。
“是啊,小飞机嘛。”赵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