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梨梨,听说鞑靼土默特部打来了?”王平之闲得无聊,偏头问薛梨梨道。
薛梨梨拨弄着算盘,随口回道,“鞑靼土默特部在西部骚扰边境的次数不少,可又有哪一次真正打了进来?”
她头也没抬,“鞑靼土默特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西番部落,能几次三番在西部边境闹事,鞑靼土默特部的背后不简单。”
说道此处,她顿了顿,“应是皇室之争,皇室中有人借西境部落之手争权,鞑靼土默特部不会真打进来。鞑靼土默特部要真打,早该打来了,不会至今在西部的边境过家家一般小打小闹。”
瞧着王平之睁着眼睛一脸好奇的表情,她这才将话继续接下去,“何况,鞑靼土默特部在西番,便是真打来,也不至于直接打进京都,与我们平民百姓八竿子打不上边。”
她掀了一下眼皮,看坐在旁边嗑瓜子的王平之一眼,不忘提醒道,“你一个十岁的小娃娃,操这么多心做什么?”
王平之将剥好的瓜子仁儿一把塞进嘴里,呜咽说道,“好奇嘛——”
薛梨梨正拨算盘的手停下来,语声淡淡,“不该你操心的事少操心,整日没个正形。皇家之事哪是我们这些平常小老百姓能操心的。”
王平之闷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继续埋头嗑瓜子。
正嗑着瓜子,后院忽然传来“咚”的一阵声响,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薛梨梨听见后面的的惊呼声和纷乱的人声,皱了皱眉,对磕着瓜子的王平之道,“我去瞧瞧,你看着外头。”
说完她掀开帘子走进后院,便看见有几人围做一堆,还有人弯腰伸手往地上探。
那些人背对着她,宽厚的脊背遮挡住她的视线,让她瞧不见,遂走近了问道,“发生了何事?”
她拨开人群往里走,有人回道,“姑娘,刚才有个女子从后院墙上摔了下来,身上伤的不轻——”
“受伤了?”薛梨梨越过人群,看见往地上昏迷的那抹黑色身影,浑身上下都是伤口,斗篷下的衣裳也是血迹斑斑。
显然,出的气已然比进的气多了。
薛梨梨打量她两眼,对身边的一人说道,“收拾间屋子给这姑娘住,先将她扶进去吧——”
薛梨梨身旁一个瘦瘦的男人将地上的女子扶进了一间屋子。
王平之在薛梨梨掀起帘子回到大厅时,一不小心瞥到正被扶进屋的那女子,忍不住侧头多瞧了两眼,“那姑娘伤的真重……谁这么狠毒?”
他身边的人都是一些小老百姓,最多是有人喜欢占些小便宜,或者是某家的汉子当街打媳妇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出人命的。
王平之心中其实有些害怕,但为了不让薛梨梨看轻,他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出来。
薛梨梨没有回他,只是收拾了一些医具,对他说道,“不该你操心的事就不要操心,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惹不起大人物。”
那姑娘身上的伤痕明显,应该是被人追杀,被人追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将她治好了就送出去,不能让她待在这里。”
“啊?你要让她走?”王平之一惊,“可是那姑娘伤的这样重,说不定还有麻烦呢。倘若就这样让她离开,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你忍心嘛?”
薛梨梨提着医具往后走,“若是不将她送出去,入虎口的便是你。”
“怎么又与我有关了?”王平之表示不服。
薛梨梨的脚停了停,叹了口气,“倘若让她留下来,她的仇家找到这里,可不只是你我,医馆的所有人都会被牵累。”
她摇了摇头,没再继续和他说下去,转身掀开帘子进了后院。
薛梨梨进了屋,那女子仍在昏睡。
她的面容姣好,比之尚书府的三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额间有豆大的汗珠浸出,打湿了发际,脸色苍白的没有血色。
她的眉头紧紧皱着,约摸梦见了不大好的场景。
薛梨梨打开针囊,抽出一根从她头上的穴位扎了进去,细细将银针压了下去,而后又取出一根找准另一处穴位扎针。
那女子睡梦中将拳头攥的紧紧的,在做着挣扎,额间的汗珠也越发的细密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薛梨梨施完针,给她拉上了轻薄的被子盖上,收拾起药箱来。
她起身刚要离开,走到房门时眼角的余光扫到地上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件,顺手便弯腰捡了起来。
手下的触感约摸是一个盒子,手掌大小的盒子,用最寻常的粗布包裹着。
她只淡淡看了一眼,随手将那盒子放在那女子床头,带上门转身出去了。
回到大堂时,不知裴桓何时回来了。
裴桓见她刚出来便拿起算盘,笑吟吟打趣道,“你怎么整日都在算账,都快要钻到钱眼儿里去了。”
薛梨梨将手下的算盘拨的噼啪响,头也没抬,“医馆十来口人呢,有时有贫苦百姓看不起病吃不起药,医馆免费救助,这些都是开销,你以为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
裴桓笑吟吟的,听她的话,看着她也不说话。
坐着百无聊赖的扣着桌子。
“薛姑娘,你难道不想出去看看么?”
“出去?去哪里?”
“随便哪里,薛姑娘难道不想到外面看看?”
薛梨梨淡然答道,“不想。”
裴桓弯了弯唇,“真是可惜了,薛姑娘真应该出去开开眼界,外面的世界很美——”
薛梨梨有些莫名其妙,他无缘无故提这个做什么?
她没再说话,继续拨算盘。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顿时安静下来。裴桓的目光随意落在医馆门外的人群里。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异动。有几个便装装扮的人从医馆门口路过,眼神犀利如刀,似乎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薛梨梨看着门外的动静,手微顿,眸色微微沉了一下。
裴桓侧支着头,回眸看着薛梨梨,微微勾了勾唇角,语带揶揄,“惹麻烦了?”
薛梨梨微微敛了眼眸,没有回答,低头继续拨算盘。
她得尽快将那姑娘治好,让她走人。
后院收拾出来的那间屋子,穿着湖蓝色衣裳的女子悠悠转醒。
那女子慢慢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陌生的环境,瞬间生起了警惕。
她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稍微一动便扯动伤口,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眼见无法动弹,她警惕的侧头打量四周。
她的斗篷被除了下来,整齐的叠在床头的桌案上,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盏没有点亮的油灯,灯芯莹润饱满,像婴儿胖嘟嘟的手指。
她的神思模糊了半晌,倏的自床上坐了起来,想起什么似的,慌乱的在衣裳里翻找着什么。
待将全身上下都翻了个遍,神色倏的变了。
她连忙起身,却撕拉一下扯动了伤口,疼的额间汗珠大颗大颗的冒了出来,后背的衣裳几乎湿透。
薛梨梨刚好进来换药,见她转醒,走到她床边的一个小杌凳上坐下来,翻开药箱道,“你醒了?醒了便起来换药,等这次换过药,姑娘便可以离开了。”
薛梨梨拿出药瓶,手还在药箱里继续翻找,就听见那女子声音一冷,坐在床前冷冷出声道,“东西呢?”
薛梨梨手顿了一下,问道,“什么东西?”
那女子神色的更冷了,都要冷出了冰渣子,“从我身上拿走的东西。”
薛梨梨默了半晌,想起在门口捡到的那小盒子,“哦,你说那用布包着的盒子呀?”
她指了指那件黑色斗篷的上面,那盒子压在斗篷上面,与斗篷的颜色融为了一体。
她随口说道,“在你床头的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