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城郊野,林风扫过,山林深处远远卷来兵刃相接之音。
“你们是受何人指使?”
男子一袭玄色织锦绣暗纹蟒袍,坐在汗血马上,身材高大,体格健硕,巨蟒盘踞在长袍上虎虎生风,在日光的折射之下仿似活了过来。
他手一扬,“哐当”一声,长剑便挡住黑衣人招招毙命的剑锋,全身冷冽的肃杀之气锐不可当,唇边冷笑道,“京都城内如今倒是刺客遍地皆是,也是时候该好好肃清城中防守了。”
如今太子府腹背受敌,内有朝堂之上杨相国虎视眈眈,妄图拉太子府下马,外有西部西番的鞑靼土默特部屡次扰境。
太子此刻正等着东宫玺印向皇上呈上奏折望调兵增援西部边境作战,而朝堂之上却总有人妄图半道截下东宫玺印,妄图从中作梗。
他扬剑击落身前黑衣人的长刀,传音对身后身穿黑衣的男子沉声道,“绪奕,速速将东宫玺印送往太子府!”
黑衣男子一剑贯穿袭向玄色蟒袍男子身后的蒙面黑衣人,再斩击掉他身侧的两人,带出一连串鲜红的血水。
单膝抱拳跪下,干脆利落应道,“是,王爷!”
他急急说了一声,“王爷保重!”身形一闪,翻身上了马。
一道凌厉的马鞭狠狠抽下,破空之声传来,只听“驾”的一声,一道黑影迅速划破深色的夜空,冲出包围,从深林之中极速掠过,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身后翻飞的尘土。
待那叫做绪奕的男子彻底不见了身影,玄衣蟒袍男子此刻停收了手,沉着脸看着从密林深处缓缓走出的黑色人影,眸色微沉,深不见底。
“睿亲王好兴致,为了东宫玺印,不惜雇人暗杀朝廷重臣——”他啪啪鼓着掌。
杀手纷纷收手,退到从夜色中走出的黑衣蒙面男子身后。
从夜色走出的男子一身紧致的黑衣,勾勒出修长的身材,面上罩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如鹰隼般犀利,“李肃,将东宫玺印交出来,否则,你今日休想走出这里。”
“哦?”玄衣蟒袍男子扬了扬眉,漫不经心伸手掸了掸衣袖,“我今日倘若交出这东宫玺印,睿亲王恐怕也不见得会让小王活着回去吧?既然如此,本王为何还要犯蠢,将东宫玺印乖乖交到睿亲王手上自寻死路呢?本王莫不是嫌命太长,活的不耐烦了?”
黑衣男子倒是对他的话一点不在意,冷哼一声,“今日你便是不交出东宫玺印,本王也有办法夺来。”
他看着李肃冷冷一笑,将手负于身后,道,“平西王让暗卫带着东宫玺印直奔太子府,莫非以为本王不知你打的是何算盘?我既做了夺玺印的打算,必然早已做好万全之备。你以为本王只会盯着你?”
他呵的笑一声,“本王早已让人在回太子府的途中设下埋伏,就是中途未曾劫走玺印,但凡有人靠近太子府,本王安插在太子府附近的眼线便会即刻来报本王,你们照样将东宫玺印送不进太子府。”
他一身冷冽气息靠近平西王李肃,“想必方才从暗杀中突围的,便是平西王的暗卫,是去太子府送东宫玺印去了吧?”
他扬眉笑道,“本王早已派了暗杀者一路跟随,就是不知平西王的暗卫能坚持到何时,又能否活着赶到太子府……”
说罢,他甩袖扬唇,朗声一笑。
“你!”李肃脸色倏的变了,“睿亲王,你勾结西番,残害忠良,还妄图谋权篡位,枉陛下对你信任至斯,你可知,倘若再不出兵镇压鞑靼土默特人,西部边境将要沦陷!为了储君之位,你是要将整个朝堂送入水深火热之中!你身为大殷朝人,朝堂沦陷,于你又有何好处?”
……
密林的另一处,平西王暗卫纵马往林外赶去,连人带马行至一处山凹处。
树林茂密,周围草丛簌簌一阵无风自动。
暗卫狠狠一勒马缰,奔驰的马儿一声长嘶,前蹄扬起,俯冲的身形顷刻间停顿下来。
暗卫拔剑,神色高度紧绷的关注着周遭的动静。
林中隐藏的死士瞬间哗啦啦从茂密的树上纷纷一跃而下,举剑将一人一马围困其中。
暗卫二话不说,拔剑便斩下当先一名黑衣人的头颅,血水从斩下的头颅中纷纷扬扬洒出,火花一般喷洒在他的脸颊上,沿着额头顺势滑进了眼睛里。
他眯起眸子,阻止喷洒到脸上的血水挡住视线,一把抹净洒到脸上的血迹,长剑一扫,瞬间撂翻好几人。
一提马缰,纵马后退,从背上取下弯弓。
从箭囊中抽出四支弓箭,顿时长弓被拉了个满月。
四支长箭“唰唰唰”如脱缰的野马直飞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瞬间倒下三人。
暗卫胸口提起一股气,又提剑利落将死士穿胸而过。
再回头看,血水已经染红了草地,地上瞬间躺了好几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
他抹了把脸上残留的血迹,吐出一口浊气。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污血,果断拭去唇边的血迹。
一股腥甜味涌上胸腔,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强压下身上的不适,翻身下马,拾起落在脚边用锦布包裹着的锦盒塞进怀里,再次翻身上马飞驰绝尘而去。
……
密林中。
“朝堂沦陷?”
睿亲王赵瑾嗤笑一声,“平西王真是想多了。早在三年之前,本王带兵出征鞑靼土默特部,便早已与鞑靼土默特人签下休战契约。”
他懒散的拨了拨指甲盖,上面挂着一轮饱满的白月牙,一派悠闲,“你可知三年前,我为何会自动请缨带兵出征西番?西番之事原本便该是由你平西王带兵,可你素来与太子交好,本王又怎能放任你继续西征立下赫赫战功?本王出使西番,便多了一个援手,就等筹谋好一切,东宫易主……”
李肃神色微变,眸色暗沉,“你早就与鞑靼土默特人签立了休战条约?此次鞑靼土默特部骚扰我朝廷边境——”
“没错,是本王授意。若非有本王的授意,小小鞑靼土默特人又岂敢率众侵犯我大殷朝的边境?平西王,西部边境如今不过是鞑靼土默特部的小打小闹,何须如此介怀?我大殷朝堂兵力雄厚,即便战死几百几千名战士,还有数不尽源源不断的士兵补上。”
他勾起唇角,“可是……即便本王告诉了你,你知道了,如今即便你知晓鞑靼土默特部与本王有关,没有证据你又能耐我何?”赵瑾不甚在意嘲讽道。
李肃的眼眸微凝。
少倾,勾了勾嘴角。
即便他李肃此时捉不住他赵瑾的证据,这太子玺印他赵瑾也休想拿到。
“因此……照睿亲王的说法,睿亲王这是想杀本王灭口了?”李肃只身倚在身后的树桩上,抱胸看着赵瑾笑道。
赵瑾勾了勾唇角,“本王还不至于蠢到要杀害朝廷命官,暂且留你一命。就算要杀,也要等到本王夺了东宫之位。”
“哦?”李肃挑了挑眉,尾音微扬,“那这么说来,睿亲王这是在做什么?”
赵瑾笑了笑,“但是,近日怕是要委屈平西王——”
说罢,他扬手,身后的黑衣人迅速将他重重包围。
沉声道,“拿住平西王!”
李肃身形一闪,快如闪电,顷刻间出了包围,眼中滑过一丝讥诮,“睿亲王莫非认为,仅凭这几个死士,便能拿下本王?”
他在番境多年的仗不是白打的。
赵瑾笑着道,“这几个死士本王当然知道定然拿平西王无可奈何,如果加上她呢?”他手一指。
从他手指的方向出现一个年轻的紫衣女子。
李肃神情一怔,“绪瑛!”
而后眸色微沉。
那唤作绪瑛的女子一身紫衣,面无表情的看着李肃,像一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
“平西王是不是想不到,身边的暗卫竟然成了本王的人?”他笑道,“本王自知平西王不仅用兵如神,武艺也是顶尖的高强,普通死士近不了平西王的身。但是,对平西王的一切了如指掌的人呢?”
睿亲王赵瑾淡淡笑道,声音阴冷,“绪瑛,拿下平西王!”
绪瑛脚尖一转,身形如飞燕掠过,一闪身便闪到李肃的身前,扬起短剑刺向李肃。
李肃眼眸一沉,身形一躲,扬剑挡住她的攻势,沉声道,“为何背叛我?”
她却一声不吭,手间的短剑像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直刺他的咽喉,招招毙命。
不远处赵瑾见了,声音阴寒提醒道,“给我留活口!”
遂她手下方才收了凌厉的攻势。
绪瑛与绪奕是兄妹,自小跟在李肃的身边,对他惯用的招式了如指掌。但只是表面招式。
虽不至于要他的命,躲避的却也有些狼狈。
绪瑛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一记刀光再次袭出。
李肃侧身一闪,躲过向他心口刺来的寒光。
虽然躲过要害,却刺破了衣袖,在手臂上割出了一道极深的伤口。
李肃的眉头皱了起来,刀背砍向她后颈,击得她不得已后退。
胸腔涌上一股腥甜。
李肃趁势击退身边的黑衣人,捂着伤口纵身一跃,闪身进了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