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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吸血鬼的访客(2)

格拉兹的多琳根伯爵夫人

于1801年发现卒于此地

坟墓的顶上像是有一颗大铁钉或是大木桩之类的东西。我转到墓碑后面,发现上面刻着几个大号俄文:

亡灵走得更远

这次旅途中发生的事情如此古怪离奇,我不敢再想下去,我觉得自己都快要昏过去了。我第一次为没有听从约翰的话而后悔不已。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就是沃尔伯吉斯之夜!

千百万的人都说,在沃尔伯吉斯的夜晚,当坟墓打开,所有的亡灵拥出来时,魔鬼就会现身。天上、人间、地下三界的所有邪恶的东西都会出来狂欢。因此驾车人总是特别小心地避开这个地方。这就是几个世纪以前人口灭绝的那个村庄;这就是人们当年埋葬自杀者的地方;这就是我如今孤身一人待着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让我不寒而栗!我使出所有学过的哲学和宗教理论,鼓足勇气告诉自己要挺住,不能轻易被击垮。

突然间,一场龙卷风降临了。大地在震颤,如同数以万计的马儿在地面上雷鸣般地奔驰而过,这次伴随着降落的是冰雹,而不是雪,巨大的冰雹重重地打在树木的叶子和枝干上,就算我躲在树下也无济于事。我先是冲向了那棵离我最近的树,可很快我就发现那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于是我只得朝着那个看似是唯一的庇护所的地方跑去,就是那扇多利安式的墓门。我伏在巨大的古铜门上,暂时得以避开那些冰雹的侵袭。

就在我倚在门上时,门“嘎吱”一声轻轻地向内开了。在这样糟糕的天气下,即使是坟墓也愿意伸出它的慷慨援助之手。我正要往里走时,天空中划过了一道闪电,把四周映照得亮堂堂的。就在这时,我把目光转向了黑暗的墓穴,看到一具棺材上躺着一个漂亮的女人,面容饱满、嘴唇鲜艳。惊雷在头顶炸开,我像是被某个巨人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又将我扔回了旷野之中。这件事发生得如此突然,我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就发现冰雹已经把我击倒了。同时我有了一种强烈而奇怪的感觉:我并不是一个人。我看着坟墓。这时又来了另外一道闪电,电流像是击中了坟墓顶上的铁柱子,并顺着它传到了地面上来,就像一阵火光蔓延到了大理石上面。那个死去的女人愤怒地爬了起来,她痛苦的尖叫声渐渐被电闪雷鸣给盖下去了。我听到的最后一丝声响便是这阵混合着死亡气息的声音。巨人的手把我越扯越远,结实的冰雹打在我的身上,空气里不断回荡着狼嚎。我能记起的最后一个景象便是一团隐约在移动的白色物体,好像脚下墓地里所有的幽灵都被解放了出来,他们从四面八方朝着我包抄了过来。

渐渐地,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一度有令人恐惧的疲惫感觉,就好像我的灵魂被抽离了身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随后我的意识才慢慢恢复。我的双腿疼痛不堪,似乎已经麻木得不能移动。脖子和整个脊椎都凉透了,耳朵似乎也跟腿一样疼得失了灵。相对而言,我的胸口还有点温度。这就像是一场噩梦,应该说是肉体的噩梦,仿佛一些异常沉重的东西压在了我的胸口上,让我窒息。

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似乎持续了很久,后来我应该是睡着了,要么就是昏过去了。接着我感到一阵恶心,就像晕船的感觉一样,而且我还极力想要挣脱什么,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被周围的寂静包围,世界似乎都已静止,只有身边的一些动物的喘息声还在提醒我这个世界并没有变得死寂。我感到喉咙上传来了一阵暖流,这让我清醒了过来,血液腾地涌进了大脑。一个身形庞大的动物爬到了我的身上,正在舔我的喉咙!我害怕极了,可我又不敢动,但那畜生像是感觉到了我的变化,它抬起了头。我眯缝着眼,却不料迎面撞上了头顶那双无比巨大的狼眼。它尖利的白牙在血盆大口里闪着光,我能感觉到它那扑面而来的温热刺鼻的气息。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只是感觉到了动物的咆哮伴随着一阵尖叫,一遍又一遍地传入我的耳膜。我隐隐听到远方传来一声“喂!喂!”像是招呼猎犬的声音,跟很多个其他声音混杂在一起。我谨慎地抬起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但是墓碑挡住了我的视线。那只狼依旧奇怪地嚎叫着。一束红色的强光循声而来,在柏树丛中来回扫射。声音越近,狼叫得越急越大声。我不敢动弹,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那束红光越来越近,穿透了黑暗朝我袭过来。瞬时,树丛那边出现了一队带着火把的骑兵。狼从我胸膛上跳起来,往公墓方向去了。我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穿着军用斗篷的骑兵举起了马枪并瞄准目标。他的一个同伴拉了他一下,子弹从我头顶呼啸而过。显然,那个骑兵以为我是狼。另外一个看见那只狼逃走了,便跟上前去追捕。然后,一部分人朝我奔了过来,另外一些人则去追捕那只消失在冰雪覆盖的柏树丛中的狼。

他们走近我时,我试图动一下,却只是徒劳,虽然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也能看见他们向我走来,我却动弹不了。两三个士兵从马上跳下来,蹲下身来查看,其中一个扶起我的头,摸了摸我的脉搏。

“好消息,伙计们,”他喊道,“他的心脏还在跳动。”

他们给我灌下些白兰地,强烈的刺激得以让我睁开眼睛。周围的光影不断在树丛中来回走动,我听见人们相互呼叫着。他们围成一团,各自说着周围发生的可怕状况。接着有亮光闪过,像是有人急急地从坟墓那边蜂拥而至。待到远处那些人走近后,围在我身边的人急切地问:“找到它了吗?”

他们急促地回答道:“没有!没有!快走!快!这不是久留之地!更不能在这儿过夜!”

“怎么了?”这是问题的关键。答案千奇百怪而又模棱两可,像是人们受到了某种刺激才要七嘴八舌地发泄,却又因恐惧而不敢轻易下结论。

“它……它的确存在!”其中一个人急中生智脱口而出。

“狼,又不是狼!”另一个人颤抖地说。

“除了子弹,什么对它都没用。”第三个人说得更直接。

“我们今天晚上算是来对了!我们的收获可真是不小!”第四个人突然喊道。

“残破的大理石那儿有血迹。”另一个人在停顿片刻之后说道,“闪电绝不可能打到这儿来。还有他,他没事吧?看他的喉头!伙计们,看啊,狼躺在他身边,为他驱走寒冷呢。”

长官看着我的喉咙回答道:“他很好,身上没有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是狼的叫声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他。”

“那它怎么样了?”扶着我的士兵问。他似乎是最镇定的一个,因为他的手没有颤抖。他的袖子上佩戴着下士的臂章。

“它回家了。”一个长脸的人回答道。因为受到惊吓,他面如死灰,恐惧地看着周围:“这儿这么多坟墓,任何一个都可以让它栖身。走吧,伙计们,快!咱们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长官帮着我坐了起来,又下令让几个人把我扶上马。他也跳了上来,坐在我身后抱住了我,下令前进。于是我们迅速有序地撤离了柏树丛。

我的舌头还是不听使唤,于是只得保持沉默。我一定是睡着了,因为我能记起的下一个场景便是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地架着我站了起来。天已经快亮了,一束火红的阳光从北方反射过来,在雪地上投下了一道血痕般的影子。长官正在训话,他告诉士兵们不要把见到的事情说出去,只能说他们在墓地里发现了一个陌生的英国人,旁边有一只大狗守护着。

“狗!可那不是狗!”旁边一个人打断道,“我分明看见是狼。”

年轻的长官镇静地回答:“我说是狗!”

“狗!”他讽刺地重复着。显然他的勇气也随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而倍增。他指着我,说:“看他的喉咙,那会是狗干的吗,长官?”

我本能地摸摸喉咙,痛得大叫。人们围了过来,一些人还从马鞍上弯下腰来看。年轻的长官还是平静地说:“正如我所说的,是狗。如果谁要再说是那些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物,只会被嘲笑。”

后来,我爬上了一个骑兵的马,我们朝着慕尼黑的郊区走去。我们碰见了一辆驶往卡特·赛森斯的马车,年轻的长官陪着我赶车,另外有一些人骑马跟在我们后面,其他人则回到了营房。

当我们到达的时候,德尔布鲁克先生从楼梯上急切地冲了下来。他激动地握着我的双手把我让进屋。长官向我行礼之后转身欲走,我执意挽留,让他去了我的房间。小酌了一杯之后,我真诚地向他道谢,感谢他和他英勇的士兵救了我。他只是简单地客套了几句。德尔布鲁克先生起身去款待了所有的士兵。不久之后他们告辞了。

“但是,德尔布鲁克先生”,我问道,“那些士兵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耸了耸肩,像是不想提及自己的功劳:“我幸运地从军团司令官那儿请到了假,同时又幸运地找到了志愿者。”

“可您怎么知道我失踪了呢?”我问。

“马跑掉的时候,把车弄翻了。马夫把残存的车厢运到这儿来了。”

“但是您就凭这个就让士兵来找我吗?”

“噢,不!在马夫到达以前,我收到了一封来自波雅尔的电报,上面提到了你。”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封电报递给我。

我念道:

比斯特利兹:

请善待我的客人,他的安全是我最在乎的。如果他发生了任何不测,或者失踪了,请务必找到他,并不遗余力地保证他的安全。他是一个英国人,也是一个冒险家。大雪、狼还有黑夜,这些都是危险的东西。如果您预感到任何不妙的话,请您马上想办法救他。我会重重地谢您。

吸血鬼德拉库拉

我拿着电报,感到天旋地转,如果不是餐厅领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我想我肯定已经摔倒了。所有的一切都如此古怪离奇,令人难以想象。我想,我一定是得到了某种暗中保护我的力量,只有这样事情才说得通。我肯定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庇护。在这样一个遥远的国度,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封信及时拯救我于生死关头,让我逃脱了锋利的狼爪和冰冷的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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