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落汤鸡的蒙拉德身体尚未恢复平稳,自然也无法进行任何闪避,但他在危险关头展现的能耐确实无愧于一个A级界律的身份。旁观的陆铠尚在思考这种状况下该如何调整体态,蒙拉德却已经抬起他临时聚起魔力的蝠爪,挥出一道血色流光迎向了当前对他威胁最大的攻击——毫无疑问,就是木流历的魔法。
千钧一发之际,两种魔法于蒙拉德爪尖发生碰撞,强烈的魔力波动伴随着红橙两色闪光绽开,带起的气流差点把木流历头顶的草帽都给掀飞了。
在天旋地转的视角中锁定危险度最高的攻击并将其准确抵挡,蒙拉德能做到这些已经十分不易。但他毕竟刚迎头撞上几道水柱,速度与平衡都还没有恢复过来,猝不及防又遭此冲击,顿时丧失调整的余地被笔直向后弹了出去。等到被震开足有一米远时,水中傀儡们姗姗来迟的齐射才从他原先的位置飞过——如此看来被弹飞也不完全是件坏事,至少帮他躲掉了后续的攻击。
虽然陆铠离得比较远,不管是魔法碰撞的气流还是蒙拉德所受的冲击他都没感受到,但在确认蒙拉德没被木流历控制后,他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根据他的猜想,那道橙光很可能就是木流历的控制法术——毕竟木流历迄今为止都没用过除此以外的第二种魔法来攻击敌人。若不是蒙拉德深谙“要用魔法打败魔法”的道理,及时放出自己的魔法迎击,他现在的状态可能就不只是被击退这么简单了。
单就结果而论,后退一段距离对蒙拉德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问题。只要木流历接下来耍不出其他花招,他被恢复平衡的蒙拉德飞过去绑回来就是迟早的事,陆铠对这点依旧充满信心。然而时间一秒接一秒过去,蒙拉德却迟迟没有调整好平衡,他两边的蝠翼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不管怎么扇动都无法保持动作的协调。到头来他也没能向木流历再次发起冲锋,只能就着被击退的势头左摇右摆地朝陆铠这边飞了回来。
“怎么回事?莫非我刚才不小心看漏了什么?还是说我想错了,木流历那个魔法的效果其实并非控制而是攻击?”发现情况不对的陆铠立刻又不安起来。他刚才确实没有聚精会神地观赏蒙拉德表演,因为他自己也有事要做。蒙拉德先前告诉他的计划是“我去抓人你把船开走”,所以陆铠在制服船上的第二个傀儡之后,就马上去打开驱动桨准备倒船撤退了,这期间漏看些什么是完全有可能的。
蒙拉德就这样乱拍着翅膀,半飞半落地一头撞回了自家船上。万幸的是,另一边的木流历不知是惊魂未定还是射程有限,在蒙拉德带伤撤回陆铠这边的途中,他一直没有发出任何追击。
确认完船上两个倒地的傀儡都没有动起来的迹象后,陆铠开始察看蒙拉德的伤势。他本以为蒙拉德是被木流历的魔法所击伤,可蒙拉德的双爪看起来却安然无恙,反而是手臂和腿上有好几块地方像是被烫伤了,尚未收回的蝠翼上也有几处伤口正冒着淡淡的白雾。
“这是?”陆铠对蒙拉德的伤势表示困惑。尽管他看出了蒙拉德受伤的都是刚才沾水的地方,可他仍然搞不懂这其中的原因。难道刚才那些喷泉鳞盘喷出的不是普通的河水,而是什么具有腐蚀性的液体不成?
“变身之后,碰到水就会这样……”蒙拉德喘着粗气答道。
感情你还真的跟飞虫一样翅膀沾了水就飞不起来吗?!陆铠险些将这话脱口而出。他现在是真心觉得,蒙拉德这个能力着实坑爹,又要吸血触发又不能碰水之类的麻烦限制一大堆,战斗力有多强却看不出来——至少从结果上看,他没能把木流历给抓回来是事实。
“本以为这一路上已经够小心了,没想到居然还是中了怪物的招……”蒙拉德咂嘴道。
“蒙拉德在来的路上连只E级的针尾蟹都要丢给我来处理,原来是想尽量远离水生怪物,以免发生现在这种状况吗?看来是我误会他了……”听到蒙拉德郁闷的发言,陆铠内心忽然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尽管这份同情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个鬼!这家伙好歹也是个A级正牌界律,就算不变身也总该有点战斗力吧?如果说他不吸血就打不过自己倒还可以接受,但要说连只针尾蟹都打不过鬼才信呐?这家伙一定是因为懒才不肯出手的,一定是!
不论如何,眼下蒙拉德伤成这样,要把木流历给抓回来肯定是没指望了,不过陆铠对此感到的惋惜之情却很有限。在他看来,此次出行收获了这么多情报,只要能活着逃出结江坟场,就算完不成任务也足够值得庆幸一番。话说回来,这次任务的目标还真是有够过分的——“活捉一名波涛汹涌团的正式成员”?现在看来这不就跟“消灭波涛汹涌团”一个意思吗?委托方情报工作不到位,对干活的人来说可真是太要命了。
“小子,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打动我,让我改变主意留你一命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绝不会在波涛汹涌团里养一只随时可能飞到团长头上的蝙蝠怪!铠伍帝,你要是识相的话,就马上把他的脑袋给我砍下来!否则你们今晚谁也别想离开这里!”两人后边又一次传来了木流历的喊叫声,看来他总算是从蒙拉德带给他的惊吓中恢复了。听他那气愤中带着一丝得意的腔调,大概他还以为蒙拉德是被他强大的魔法给击落的吧。
对于木流历的威胁,陆铠与蒙拉德不约而同选择了无视。反正现在船上的两个傀儡都已经被放倒,其他的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木流历暂时拿他们没办法,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而已。不过要说陆铠他们别想离开这里,这话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木流历那艘森州商团的中型快船能跑多快不清楚,但要追上他们这艘双人小船肯定是绰绰有余的,两艘船光是能晶桨配置就不在一个等级。木流历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追上他们,那只是因为他的船个头大,起步要慢一些罢了。
“怎么办?他迟早会追上来的。”陆铠向蒙拉德问道。后者此时已经解除了变身,身上的伤口涂过伤药之后也稍稍恢复了一点。
“先原路返回再说。”蒙拉德这话在陆铠听来,基本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的意思了。
“要不要马上靠岸?”陆铠觉得留在江上和木流历赛跑必死无疑,弃船靠岸反而还有一线生机。不过结曲林怪物遍地,他们身上又没有多少物资,上岸的生还率也高不到哪去。运气好没准还能碰到其他的冒险者获救,要是运气不好……那可能就连明天的日星都见不到了。
“还没到需要靠岸的地步,现在先能跑多远是多远。”
“哦?你还有别的后招?”见蒙拉德仍未放弃作战,陆铠又打起了几分精神。
“……”蒙拉德没有回应,而是将视线转向了一旁。
此地果然还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坟场深处,这才只是把木流历甩开一小段距离,就已经有不少怪物迫不及待找上门来了。
最先冒头的是一种名为啮鲤的E级肉食鱼类怪物,随后其他几种鱼类怪物也相继浮出水面,对着空气疯狂啃咬了起来。鱼类怪物一直都是结江怪物圈最主要的组成部分,在怪物聚居的结江坟场更是如此。倘若有人不幸在结江坟场落水,那么他的身体大约会有七成是被这类怪物吃掉的。
幸亏陆铠现在所乘的船只边缘不像上回的小木舟那般低矮,大多数鱼类怪物都没法直接跳上船来乱咬一气。并且船底的能晶桨和舵叶质量也相当有保障,普通的冲撞无法对其造成损伤,除非水下怪物密集到了能阻碍它们运作的地步,否则船只的航行基本不会受到影响。其实以坟场深处的怪物数量而言,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发生,只是目前聚集过来的怪物数量还不是很多,所以暂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简而言之,鱼类怪物短时间内是构不成威胁的,陆铠现在应当最优先处理的敌人,应当是像针尾蟹、白目蛙这种拥有足肢或吸盘的,能够轻易入侵到船上的怪物。
“确定不往岸边开吗?要是等下爬上来更危险的东西,我一个人就扛不住了。”←陆铠。
“上岸的生还率太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这么做。”←蒙拉德。
“可是……”陆铠本想说“现在我们的生还率还不够低吗”,却被蒙拉德打断了。
“你需要担心的不是这些野生怪物,木流历很快就会过来帮忙赶走它们的。你是他费尽心思抓回来的团员发展对象,而我是他准备用来胁迫你的人质,他肯定不会乐意看到我们俩变成怪物的口粮。”蒙拉德一口气说完了这两天来最长的一段发言。
陆铠一想这倒也是,尽管不知道原理,但“木流历有能力驱除一定范围内怪物”的这个推论现在已经基本确定无误了——否则这些野生怪物之前那么长时间都没出来刷过存在感,为何一等他们将木流历甩开一段距离,就马上跳出来发动袭击了?托这些怪物的福,陆铠已经连木流历的庇护范围都差不多摸清了。
“所以……我应该考虑的是木流历追上来以后的事么。”陆铠扫视着四周包围过来的怪物说道。
“对,接下来就看你拖延时间的本事了。”蒙拉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向陆铠提出了强人所难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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