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含笑呕吐完,突然从一旁的花丛里捡起了张黄纸,“是一张符篆。”他说着,将纸拿在手里,朝拓跋笙走过来。
拓跋笙接过,发现是一张失效了的缩小符。
这张缩小符可以使物体缩小至巴掌大小,但却是有时效的,两个时辰内会自动失效。
转身又看了这具尸身一眼,不难猜测,定是对方提前把这东西缩小,藏在这花丛里的。
说来也倒霉,符篆失效时,她正好与何七在这附近说话。
见太子殿下一会儿看一眼符篆,一会儿又看一眼臭尸,含笑一脸痛苦的说道:“殿下,您准备怎么处置这东西?”
“抬出去烧掉,然后派人去查养尸之人。记住,要大张旗鼓的查,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尸体腐烂的厉害,自然不易久放,需尽快烧掉。
何七一说这尸身上沾染了上次去秋蒲台的道人的气息,便连猜都不用猜了,定又是洛皇后搞得事情。然而,她总不能让一只鬼去给她作证吧?
但若要是查,她也没想着能查出什么结果。只不过是想把事情闹大罢了,总不能被一只尸煞刺杀,还闷头不吭吧。
合欢殿前的平台上,一只铜铸的凤凰展翅欲飞。这是昨日鲁郡公命人送进宫来的,今日,兄妹俩就站在这凤凰投下的阴影下,细细欣赏羽翅上精美纹络。
“娘娘,”鲁郡公凑近洛皇后一步,低语道,“那尸煞还不成熟,您怎么这么早就放出来了?”
洛皇后将视线从铜凤凰的翎毛上挪开,转向鲁郡公道:“你没听那道人说吗?要等那尸煞养成,怎么也得十年八年的,本宫可等不了。”
鲁郡公却急切说道:“可现在倒好,那尸煞刺杀不成,反倒闹到了陛下那里。昨日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令严查在京的道士。”
听鲁郡公这么一说,洛皇后眼神立刻变得凌厉,“养尸煞的那道士你处理干净了吧?”
“娘娘放心,我已经处理干净了。”
“那就好,”洛皇后又细细欣赏起她的铜凤凰来,“陛下下了严令又如何?时间长了查不到什么,便也不了了之了。”
洛皇后办的百日宴着实让宫内好好热闹了一场,和宣王一家叙着旧,皇帝几次抚掌大笑。虽是依旧咳嗽不止,但精神上却比前些时日还要好许多。
倒是拓跋笙,几杯酒下肚后,竟然感觉头晕无力起来。
有上次临春园的前车之鉴,她一直控制着量,不让自己喝的太多。按说,仅仅几杯而已,也不至于会让人醉。
“笙儿怎么了?”洛皇后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拓跋笙早已习惯了在人前与洛皇后之间母子情深的戏码,便十分恭谨的答道:“许是儿臣不胜酒力,有些喝醉了。”
“既如此,就别撑着了,赶紧下去休息才是。”
“是,”拓跋笙勉力站起来,朝堂上躬身施礼,“都怪儿臣贪杯,多喝了几口,眼下恐怕不能再陪父皇母后尽兴了。”
“无妨,”皇帝摆摆手,“你且下去歇息便是。”
“儿臣告退!”
退出筵席,没走几步,拓跋笙便险些栽倒在地。候在殿外的子知立刻上前来扶,“殿下小心,奴才扶您回宫。”
对于自己的酒量,拓跋笙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平日里也是她小心翼翼惯了,此次醉酒,让她觉得颇为蹊跷。
刚回到东宫,便吩咐人去了太医院。
卢院判匆匆赶来后,摸了半天脉,并未说出有何异常,只是吩咐人去煮了一碗醒酒汤来。
并非是拓跋笙多疑,卢院判在宫中寝淫多年,连皇家莫大的秘辛,都有他的参与。他更是洛皇后身边极为得力之人,拓跋笙自然不太相信他所说的话。
可放眼整个太医院,又有那个太医敢抗拒洛皇后的淫·威,肯替她把脉,并说出实情的?
拓跋笙默默想了想,没有。太医院里,她这么多年,也根本没插得进去手。
忍着不时袭来的困意,拓跋笙把翰青宣进了殿中,让他快马往清风洞一趟。
她要面见师父。
师父云崖子自年幼时便沉迷于医术,凭着多年的孜孜不倦,又曾遍访名医。比起医术高超的卢院判来,他是以医治杂症而闻名。
太医院的人她信不过,便只能请师父出马。
然而,师父近日虽在京中,却也总是行踪不定,需要先派人去寻才是。
翰青领命而去,拓跋笙便再也忍不住昏昏欲睡,直接躺在榻上睡着了。
等醒来时,眼前却是师兄云容的身影。
“你醒了?感觉身体如何?”
师兄穿着他所钟爱的雪轻容,风姿飘逸,真真的一位神仙真人。
“师父不在山上,翰青又说你怀疑自己中了毒,硬生生把我给拉了来。你放心,我好歹也看了师父的不少医书,皮毛还是略懂的。刚才给你把了脉,你只是醉酒而已,并无中毒。”
经师兄这么一说,拓跋笙这才感觉到,此时自己神情脑明,精神异常舒爽。竟连醉酒醒来后的不适感都没有,想来真是自己多心了。
现在想想,母后再怎么肆无忌惮,也不敢在自己所举办的筵席上害她。
拓跋笙从床上坐起,叹了口气说道:“我最近过得很不太平,难免会草木皆兵,让师兄见笑了。”
“你无事便好。”师兄在榻旁坐下,“明日我想在城中逛逛,顺便帮观里交好师兄弟们采买些东西,今日便在你这里借宿了。”
隔着敞开的雕花窗棂,拓跋笙看了眼外面。此时夜幕早已降下,她这一觉,竟睡了多半日。
“难得师兄肯在我东宫住下,我这便吩咐欢丫头将侧殿收拾出来。”
“不用,”云容微笑着止住了她,“我已经跟欢丫头说了,你睡觉的时候,她已经着人将侧殿收拾了出来。”
每次看着师兄温润的嘴眼,看着他举手投足间的潇洒恣意,拓跋笙便会瞬时心情大好。
“左右明日我也无事,不如下了早朝后,便由我陪师兄在城中逛逛如何?”
“也好,”云容笑的随意,“你出宫去散散心,总比自己一个人呆着,提心吊胆、胡思乱想要好。”
正与师兄聊着,欢丫头端了饭菜进来。第一眼望向云容,眉目流转,巧笑嫣然。
师兄的确长了一张迷人的面庞,也可以说,他寻得了一张迷人的面庞。可惜他一心修仙向道,并不留恋红尘俗世。若不然,那么多前往上清观慕名找他的女信徒,早就扰的他六根不净了。
就连对她,虽然言谈话语都极为温和亲近,可眼里所流露的,也只是师兄对师妹的爱护之意。
拓跋笙没醒来之前,云容已经用过晚膳了。拓跋笙也不再谦让,端了粥就着小菜喝着。
边喝着粥,边又聊及近日所习剑法中的瓶颈。
虽说师父的剑法乃是师兄所传授。师兄出自九玄山,他本人也得了九玄剑剑法精髓。但师父为了行走江湖时,不把师兄暴露,便把九玄剑法做了好一番改变,自创了一套新的剑法——云崖剑。
没想到,却成就他江湖第一剑的名声。
师兄重生后,为防被同门找到,便也摒弃了九玄山剑法,改习师父自创的那一套。
师父的剑法好是好,但要达到他那样的境界,却着实不易。
拓跋笙虽然总被人夸聪慧,但她杂事太多,无法精心钻研。
而师兄则是被他原先所习的九玄剑所累,始终无法融会贯通。
云崖剑虽然出自九玄剑,但与九玄剑却有很大不同。
两人先是热烈讨论一阵,又走到殿外比划。直到三更的钟鼓响起,才带着未尽兴的热忱,各自回寝殿睡去。
第二日下了早朝,便与师兄坐了辆并不华贵的马车,出了宫门。
天气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但走在太阳底下,还是略微有些晒。
好在师兄兴致勃勃,在人流摊铺前,走走停停,依旧是那番飘逸潇洒的模样。
进入一家茶肆,挑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来喝茶,却见一位女子朝他们望过来。
“仙长?”打头走向前来的,是位头戴幕离的绿衣女子。她在云容面前站立,语气间难掩兴奋。“在茶肆外面看着像是您的身影,还以为认错了呢,不曾想,真的是您?”
“不知姑娘是······”师兄愣愣的听着人家说了这许多,还是一脸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