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儿言重了,”洛皇后声音平稳,不喜不怒,“你是太子,处理一个小小的秀女而已,自然可以自己做主。”
她惯常会听洛皇后的弦外之音。旁的秀女可被称作小小的,无关紧要的,可洛家的,自然不能与其他人等同相待。
但她也惯常会装糊涂,便顺着洛皇后的话音儿接道:“母后不怪罪儿臣就好!”
“你我母子,说什么怪罪不怪罪?让别人听了去,又得传出我们母子离心的话来。”
拓跋笙对洛皇后摆出的慈母模样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洛皇后却接着道:“韶儿年纪小,又被她那跋扈的母亲给教坏了,成了如今这无法无天的性子。本宫想着,与其让她出宫去,继续受她那母亲的熏陶,不如把她养在我身边,好好调教几年。哪怕将来出宫去,也能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没错了,洛皇后把她叫来,就是要打她的脸的。
她堂堂太子,一国储君,自当是一言九鼎。
刚刚下令把洛韶华遣送出宫,如今却要在皇后的胁迫下收回成命,岂不让她威严扫地?更何况,人家太常卿家的水小姐,已经送出宫去了,如此区别对待,他还怎么教导旁人?
“母后,恕儿臣直言。韶儿表妹有父有母,二舅舅和舅母自当对韶儿负有管教之责。您这个做姑母的,毕竟是隔了一层。更何况,您与二舅舅仅是堂兄妹。这管的严了,恐舅舅舅母心疼;若管的松了,起不到管教的效果,反而让她再生出事端来。母后何必把这样一桩出力不讨好的事,揽在自己头上呢?”
洛皇后脸色铁青,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上不来,差点儿让她背过气去。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未免波及,拓跋笙赶紧起身施礼告退。
刚走到殿门口,便听到洛皇后疾风骤雨般的破口大骂:“逆子,忤逆不孝的东西,本宫这么多年白养了你······”
离开合欢殿,拓跋笙一路往东宫的方向走。来到南北宫之间的甬道上,刘六与何七却一前一后的穿墙出现。
他们这是循着拓跋笙身上的气息找来的,只是,这两人害怕他身上的衮服和饰物,不敢靠近他。
拓跋笙便一路走到东宫,换上素衣,并来到殿外的凉亭处。
“殿下,您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但是得请您现在出宫一趟。”刘六一出现,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他在宫外?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何七眼立刻上了邀功:“奴才和宫外的鬼头领有些交情,让它帮了个小忙,这才找着的。”
宫外的鬼头领?
拓跋笙知道,滞留在阳间的鬼魂们也是拉帮结派的,“你是说那个自称鬼王的青面鬼?”
“没错,殿下见过他?”何七围在拓跋笙身边,不给刘六说话的机会。
“它曾栽在我师兄手里,我师兄把它带去了清风洞。本来想镇压着它,但念它不曾害过人的性命,又对京城里的鬼魂们有管制之功,便把它放了。当日还是我下山回城时,把它顺道带回来的。”
“既然这样,那青面鬼便欠着殿下人情呢,这次找他帮忙,算是找对了。”何七抢在刘六说话之前,赶紧说道。
此时宫门就要落锁,拓跋笙若在此时出宫,必然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想了想,便换了身夜行衣,翻墙出宫。
何七与刘六一路引着拓跋笙,来到城西一处贫民聚居区内。
这里有一个十分破败的道观,拓跋笙一眼便看到,一只青面鬼正带着几十只小鬼守在道观门口。
“呀,何公公来了?”青面鬼带人迎了上来。
何七向青面鬼抱了抱拳,感觉自己形单影只的站在人家面前,很是没有气势,不由地后悔没有多带些鬼壮壮排场。
“不曾想鬼王亲自过来守着。”
“那是,老弟你交代的事情,我必须重视。”
“青面,”拓跋笙在风中中气十足的叫了一声,青面鬼转头向她看过来。
“哟,这不是太子殿下吗?我倒是忘了,您的眼能通阴阳。刚才多有怠慢,请殿下恕罪。”
拓跋笙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你我仅有一面之缘,能认出我来,便说明你没忘了我。”
“不敢忘,不敢忘,您是云容仙长的师弟,还得请您在仙长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呢。”
“好说好说,只要你不在他的地盘上犯事,他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什么。”
“那我青面就先谢过殿下了。”
拓跋笙嘴角微微一笑,感觉再寒暄下去,实在浪费时间,转而说道:“听何七说,是你帮忙找到这里的?”
“没错,是我的功劳,”青面毫不谦虚。
“看来是我要先谢你才对。”拓跋笙也依着江湖上的规矩,向青面抱了抱拳。
青面鬼生前是一名江湖刀客,如今混迹鬼界,也同样是极重义气。
“殿下无需客气,”青面赶紧回礼,“您是云仙长的师弟,我巴结您还来不及呢。”
拓跋笙再次展颜一笑,朝着破道观望了望:“人还在里面吧?”
“在呢,”青面回答,“估计这会儿正睡觉呢。”
“此人道法如何?单靠你们鬼,能不能把人控制住?”
“这人倒有几分本事,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我带了这么多鬼?制服他应该不是问题。”
“那好,那就拜托你帮我把他控制住。”
打架的话,她身重邪毒,肯定会体力不支。好在能借助于青面的力量,便不需要她自己出面。
“没问题,”青面爽快的应下,然后吆喝着几十只小鬼儿往破道观里飘去。
拓跋笙只在外面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然后便是见鬼后的鬼哭狼嚎,半柱香的功夫过去,里面才算是安静下来。
一个小鬼来到拓跋笙面前道:“大王让您进去。”
拓跋笙撩起衣袍,带着何七与刘六两只鬼,快步走进观中。来到左侧偏房,推门而入。
拓跋笙在黑暗中视物,虽不能像白日那般清晰,但也能清楚的看到事物的轮廓,就像在明亮的月光下看东西一样。
屋里有股很浓的骚臭味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陶制的尿壶被打烂在地。地上还散乱着其他瓷器的瓦片,看来是把吃饭喝水的杯碗都打碎了。
一个矮胖身材的老头儿正死猪一样,躺在地上。而青面则居高临下的飘在他的上方。
“这人不禁吓,这么快便晕了!”青面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拓跋笙失笑摇头,走到这人身前查探一番,眼角瞥见他身下半压着的一封信件。看样子是刚才慌乱的情况下,从此人怀中脱落的。
什么重要的信件,连睡觉都要揣在怀里?
拓跋笙伸手拾起,并快速展开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