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子知赶紧叫了人来,将太子殿下抬到东宫,又请了卢院判来给拓跋笙把脉。
卢院判摸着拓跋笙的脉搏沉吟半晌,却也只好开了几幅安神的方子,又匆匆回太医院翻看医书去了。
拓跋笙睡了一个下午,才悠悠转醒。
“几时了?”她猛地从榻上坐起?
“刚过戌时,”欢丫头走过来,将熬好的汤药递到她嘴边。“殿下,这是卢院判给您开的安神药,您先喝了吧!”
拓跋笙无奈失笑,“一副安神的汤药治不了孤的病,拿走吧!给孤换衣服,孤要去父皇身边侍疾。”
“殿下,”青嬷嬷走了进来,“这药欢丫头热了好几次了,就等着您醒来呢,还是先喝了再去吧。”
拓跋笙转脸看了看欢丫头的脸色,见她嘟着嘴,一副很失落的神情,只好说道:“好了,好了,孤喝还不成吗?”说完,主动从欢丫头手上拿起药碗,憋着气一口气灌下。
喝完药,漱了口,换了身衣服,匆匆带着子知走出东宫。
睡了这一觉,她还是觉得体虚无力,头也是昏昏沉沉的,显然毒发的越来越严重了。
子知扶着她一路往北宫走,边嘴里不停的唠叨:“殿下,您今儿可把奴才吓坏了。奴才见您在玉阶上昏了过去,怎么喊您,您都没反应。把您一路抬到东宫,您仍然是昏迷不醒。欢丫头见您被抬着回来,不省人事,当场就哭了······”
“可有惊动父皇?”拓跋笙突然停住脚步。
子知嗫嚅半晌才说道:“奴才禀告了皇后娘娘,陛下自然也听到了,还亲自下令,让卢院判给您诊脉······”
黑暗中,子知缩着脖子跪在地上,任由拓跋笙将两道寒芒打在他身上。
她这是气急了,子知知道,殿下气急了,会一时说不出话来。
果然,她盯着他良久,最后才撂下一句,“回头再收拾你。”
明知道子知这么做是出于无奈,毕竟太子出了事,他总不能隐瞒不报。
禀告洛皇后也就罢了,反正她吐血的事,是瞒不住她的,好在卢院判也查不出什么病症来。
可如今父皇病重,若被父皇得知她昏倒在千秋万岁殿,肯定会为他忧心的。眼下,父皇可经不起丝毫打击。
想到此,她走路的脚步便急了些,子知搀扶着她,一个劲儿的提醒:“殿下慢些,您小心脚下。”
来到安福殿前,她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在殿外稍作平息,才迫不及待的迈入殿中,张口唤道,“父皇!”
她尽力调整着气息,争取不让父皇从声音中听出什么,“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倚在摞高的枕头上,扭过头来看她,声音依旧是虚弱无力,“听吴常侍说,你累着了,如今可好些?”
“父皇不必挂怀,儿臣睡了一觉,精神多了。”
“那就好,”他每说一句,便连着喘息好一会儿,“来,到父皇身边来。”
他轻轻拍一拍软榻,示意拓跋笙坐上去。
拓跋笙站起身来,十分乖巧的坐在皇帝身边。
皇帝仔细看着她,见她额间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抬起手来帮她抹去。小时候,父皇经常帮她捋额间的碎发。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拓跋笙拿衣袖将残余的汗珠抹去,才说道:“许是儿臣刚刚走的急了些,才出了一身汗······”
皇帝又要教训她,“你是太子······要沉稳持重······在宫里行色匆匆的,成何体统?”
拓跋笙趴在皇帝身上,忍不住落泪,“儿臣想您!”
她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今日这般小女儿的姿态,到让皇帝愣了一愣。
“怎么越发像个小孩子了?”
一旁的吴常侍见这一幕,陪着笑说道:“殿下才十五岁,可不就是个孩子吗?虽是孩子,可今日殿下主持朝仪,可是有模有样的呢。”
“哼,”皇帝喘息着道,“说的好像你亲眼看见了似的。”
“老奴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吴逑那小子却是这么说的,想来,他不敢在您面前说大话。”
皇帝指着吴常侍无力失笑,“你呀······”然后便是连连咳嗽。
拓跋笙直起身来拍着父皇后背,给他顺气。过了一会儿,宫人从殿外端了汤药来。
吴常侍走过去接过,“陛下该喝药了!”
“孤来给父皇喂药吧,”说着,走到吴常侍身边,小心翼翼的捧起药碗。
将药一口一口的给皇帝喂下,又将他身后的枕头撤掉,使之平躺下来休息。皇帝这才说道,“你的身体也才好了些,今夜就不必守着朕了,回宫里歇息去吧。”
“父皇,儿臣不放心,您还是让儿臣为您守夜吧!”
皇帝抓住她的手,很是欣慰的样子,“有吴常侍在,你便放心吧。至于前廷,朕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谁都动摇不了你······大魏未来天子的位置。你放心养好身体,明日,朕便宣布继位诏书。”
“父皇,”拓跋笙想说,她在乎的不是这个。
可吴常侍却走过来,劝道:“殿下就听陛下的吧,您忧心陛下,陛下何尝不忧心您呢?您且回宫休息,这里有老奴在······”
不好再做坚持,拓跋笙只得站起身来,施礼告退。
谁知,刚回到东宫,含笑便奔上来报,“殿下,京兆府尹周匡求见!”
再过一会儿就关宫门了,他这时候来,必定是有急事。
“传!”
说罢,往承明殿走去。
“周卿何事来见孤?”不等周匡跪拜,拓跋笙急切问道。
“殿下,”周匡依然郑重的跪在地上,不满四十岁的他,在今夜看来,比白日里竟苍老了许多。“臣,臣无能,特来向殿下请罪。”
“到底怎么了?”
“殿下让臣暗中调查英王在京中所安插的细作,臣派了几个心腹,本想打入其内部。可今日下午,臣便得知,他们全部被杀害了。”
“什么?”如此一来,那苍山派道人失踪的事,他们也定是知道了是朝廷所为。
“殿下,”见拓跋笙不说话,周匡抬起头来说道,“要不,明令逮捕吧?臣已经掌握了那道人徒弟的行踪,另外,结绮楼也有几个人十分可疑。”
平湖街,结绮楼,在洛京城众多勾栏院中,也是能排的上名号的。尤其是前段时日刚选了花魁,一个名叫清影的舞伎,一曲折柳舞,名满京城。
拓跋笙向来规矩,从不往那地方去,可也架不住洛三千、拓跋策这些纨绔子弟们,当着她的面提及。
“殿下?”见拓跋笙依旧沉默不语,周匡又开口道,“下令吧,臣怕再晚一步,这些人逃出京城,再抓捕,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抓捕容易,而且她也相信,严刑拷打之下,周匡有能力把英王安插在京城里的细作连根拔除。可之后呢?
她知道朝中有不少大臣与英王有所往来。此事必会牵连甚广,如此追查下去,弄得人心惶惶,岂不动摇朝局?
最重要的是,豫州那边怎么办?
治英王的罪吗?
倘若父皇不是突然病重,朝廷有他镇着,借此来治英王之罪,倒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可现在,怕不是时候。
倘若英王在京城安插奸细的证据,一旦被朝廷掌握,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借机叛乱。
英王统领着江北五洲军事,二十万镇南军在他手上。他若谋反,对大魏国力的消耗,可是不容小觑的。更何况,是在朝局如此不稳固的时候。
想到这里,拓跋笙幽幽叹息一声,道:“这件事,暂时到此为止,不要再追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