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先生把白马军好一顿夸赞,嫂嫂也是赞叹不已,很是满足了一下刘震岳的虚荣心。显摆了一阵,直到见兄长要过来收拾自己,才收了嘴脸,将韩世忠、鲍旭都与黄振介绍了。两人都为黄振能统领如此强军,表示了敬佩,黄振面上满是自豪,看着自己这两千子弟兵,腰杆都硬了不少。
在山坳前一番详谈,黄振向刘震岳禀告了几日来的行军情况,然后几人便聊了一阵,听鲍旭谈及此处还有几处山匪之时,黄振只不在意的笑道:“鲍兄弟说的可是五七个贼人带着的两千来山匪?”
鲍旭闻言,急忙回道:“便是他们,三座山头七名头领,两千多喽啰兵,将军可是与他们照过面了?”
“哈哈”黄振先是失声一笑,才继续说道:“在你那山前路口处,此七个蠢人妄图阻我等去路,还摆开个迎敌的阵势。我急着增援主公,便下令冲杀过去,不想与其纠缠。谁知道大军跑起来还未及碰到他们,这些脓包竟然就跑了个狼奔鼠突!我怕有诈派斥候去赶时,竟都未追上!却是些会跑的,哈哈哈哈!”黄振似是想到好笑之处,只顾笑。
鲍旭看着黄振,心中一阵恍惚,想着带领上千马军突击敌阵的情景,不由一阵心驰神往!
眼见已经到了午后,此地也已经暂无危险,刘震岳便下令全军造饭,吃完之后再行赶路。
待得白马军将庄上自制的行军口粮整治了,肉香飘起,枯树山众人吞咽口水的“咕咚”声就连成了片。虽然自己腹中也雷鸣般的叫着,鲍旭却涨红着脸连连踢打着喽啰们,小声喝骂着叫众喽啰莫要丢了枯树山的脸面,只是仍挡不住众人流着口水往饭食处窥视。
鲍旭被手下喽啰们的丑态,正弄得无地自容之时,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回头看时,却是刘震岳端着一盆牛肉罐头,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还抱怨道:“鲍将军怎还不带你这一部人马前去进食?饭后便要开拔,莫要误了本衙内的时辰!”说完,将装着牛肉罐头的餐盆往鲍旭手中一塞,便挥手对枯树山人众喊道:“兄弟们,速去吃饭,行军中带的肉少,你等再延迟,便被那边那些蠢汉抢光了也!”说罢,连连挥手催促众人。
鲍旭鼻中一酸,急忙转过身去,斗大的泪珠便滚落肉盆之中,嘶哑着嗓子骂道:“衙内相请,还不去吃!”
枯树山人众闻言,直如炸了营一般,便向吃食处扑去。白马军中的火头军见状也不见怪,只是笑着让大家先取了进餐的用具,莫要使手去捞……
白白的饭团,弯弯曲曲却味道鲜美的汤面,香喷喷的牛肉罐头,腌渍的脆生生的菘菜、黄瓜,吃得这群人直伸脖子。周围的白马军见到只是善意的笑着,或者递过来一碗米粥,或者上前为其轻轻拍打后背,顺下食物。都是从苦中过来的,自己挨饿之时,见到此等食物,也不见得比眼前之人吃相好看多少!
白马军的善意,让这些活得如孤魂野鬼般的枯树山众人,不由悲从中来,大口吞着饭食,眼中便滴下泪来。鲍旭早被刘震岳和韩世忠劝到了一旁。有刘震岳这个被资本主义侵害了多年的衙内在,那必须得有小灶的待遇啊,更何况还有亲家人在。这火头军是得过胡二嫂指点的,使出浑身解数,只用行军口粮,便愣是做出了四菜一汤的吃食。虽然种类不多,但是胜在分量足、滋味好!
一顿饭吃下来,不光饱了鲍旭的肠胃,也暖了这丑汉的心。这位原本轨迹中,乃是梁山四大杀神之一的丧门神,自此便只为刘震岳挥剑!
饭后刘震岳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枯树山上下,有家眷的,可去粮草官那里领取十两纹银,回家把家眷接了,再自行往济州去。当然若是不愿此时去接,日后先到济州安顿下,再回头来接时,依旧有这十两的盘缠。”
此言一出,欢声雷动,家眷在山上的,急急忙忙去山上接了,未在山上的,便去领了银钱,欢天喜地的去了。临走之时,鲍旭大声呵斥:“若是拿了主公的银钱不回来时,我鲍旭定不饶恕。”众人一听,都嘻嘻笑了,直回道:“有如此善心的主人家,不回来的才是傻了!……”
如此一番折腾,枯树山众人总数不但未见少,反而因为家眷的加入更多了起来,直到了七百之数。鲍旭心中忐忑,偷眼看时,却见刘震岳看到如此多的妇孺老人不但未有不耐,反而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还特意去与家眷中的老人们聊开了天,每聊到妙处,甚至还甚是欢喜,鲍旭不由心中赞叹自己这位主公真是个奇人!
只有刘震岳知道,在这群家眷中,被自己捡到了多少珍宝!这枯树山上,竟然有五七户原来是做烟花爆竹的匠人之家,其中一户姓凌的,所做的响器在这陇西之地颇有名气!听说他家姓凌,刘震岳细问之下,这户人家与那东京军械司任职的‘轰天雷凌振’竟然便是本家!
两千精锐马军,在这中原腹地,根本便是无敌的存在。只是一些胡乱聚啸的山大王,刀枪不利、甲胄不齐,哪里敢来轻捋虎须?于路之上行了五日,除了偶尔有探马远远的窥伺之外,再也没有遇到过大股的敌人。眼见再有两日便可跨过这凌州,家园已然在望,众人心情都轻松起来。
再有五十里便是之前的曾头市,当然此时已经有了新的称呼。眼前一段溪流,前几日经过之时,才只能没过膝盖,近日却遭连日暴雨,此时已变成一条奔腾的浊流。小溪之上,先前的石板桥,也仅有尺余露在水面之上。
韩世忠第一眼见到这溪流,便皱了眉头,拨马便与黄振商议去了。两人一番商谈,黄振将此间附近地形都详尽的说与了韩世忠听,这韩世忠更是笃定了心中的不安,在报与刘震岳之后,韩世忠便悄悄带了一营人马,离了大队,往溪水上游绕去。
大队人马自溪流前陡然停了下来,只派几骑侦骑跨桥而来,快马如风,在溪流对岸向四面奔出两里开外,才打马而回。来到溪流对面两侧的树林旁,几人弯弓搭箭,望着树林中密实的地方,便盲射了一阵。直射光了箭壶中的箭矢,几人才似满意了,打马驰过石桥交令去了。
斥候归队,便往中军而去。来到几位主将身前,斥候统领侯七先是对着刘震岳拜了一拜,才忍着笑对主将黄振说道:“溪流对岸,左侧树林中,伏了几千人,都拿树叶厚厚的盖了,只是林间其他地方的落叶,便如被打扫了一般,那贼人还以为自家藏得很好。哈哈,被我带着哥儿几个乱射了一通,都咬牙忍住不动弹,却是个能忍的。过桥之后,三个方向上两百步处都挖了陷坑,拿木板遮了。石桥也被动了手脚,应是想打起来时断我等后路。”侯七此时四十上下年纪,与辽人战时,做了二十余年‘夜不收’,各种消息机关、鬼蜮伎俩都是一眼过。此时只是打马跑了一圈,就将敌人的布置掀了个底掉!
商议了一番有了定计,大军这才开拔。先是五十亲卫护着马车过了石桥,后续大军才依次过桥。大军将将过了三成,那溪流中突兀的崩起十几条铁链。铁索哗楞声中,‘嘣嘣嘣’几声响,石桥下的桥墩便都‘噗通’一声,倒入水中。那桥身没了桥墩的支撑,也都散落着掉入了河中,桥上正走着的十余个倒霉蛋,自是也未能幸免。只是心中早有防备,倒是都未曾受伤,扎手扎脚的扑腾着,往岸边游去。
正在此时,溪岸左侧的山林中,伏着的几千人发一声喊,都自林中奔出。转瞬间便将过了桥的人马、车架团团围了,却不急着上前厮杀,只当先奔出四人。虽因埋伏都未曾骑马,这四人却也都身躯长大、英武不凡。其中有个做书生打扮的,擎出弓来,望天连射三只讯箭。这才走上前来,与其他三人并排站定。
白马军这边,裴烈、黄振、鲍旭跃马上前,压住阵脚,裴烈便将双锤提在手上,上前问道:“何处蟊贼,敢阻俺白马军去路?”
为首一员战将,腰系战裙、脚踏战靴,却打着赤膊,手中提一杆蟠龙熟铜棍,雪缎也似的一身白肉之上,纹绣着九条苍龙。此时闻听裴烈叫阵,便大步走上前来,只是身后那书生又悄声叮嘱:“哥哥莫要急着动手,多多拖延些时辰。”赤膊战将回了句:“我自省得。”,便大踏步走到阵前。
那边裴烈出阵来之前,黄振也交待了他要尽量拖延时间,好让韩世忠所部能有迂回赶到的时间,是以喊了一声蟊贼之后,这莽汉便不再挑衅。此时那赤膊战将也来到阵前,却也是嘴巴闭得天紧,既不开打更不说话。两人竟就如此在阵前大眼瞪小眼的对视起来。
这两人拙劣的表现,看得身后的自家人都不禁捂了眼,如此明目张胆的拖延时间,岂不是在明白的告诉人家,自家有诈?好在对面那赤膊战将还是个有脑子的,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浑人。此时见自家计谋有败露之相,心说:“我上前去与这莽汉撕斗,只多纠缠个百十回合,不也算是拖过了时辰?”心下想定,再不迟疑!快步奔至裴烈马前,擎其棍来,喊了一声:“看招!”便垫步拧身跃于空中,手中蟠龙棍自头上抡起,带着呜呜的风声,照着裴烈的天灵盖砸了下去!
裴烈见有厮杀,早将黄振的吩咐忘在了脑后,又见对面这棒来得凶,兴奋得大嘴都咧到了耳根,双锤并举便往那根棒上架去!
“咣!”的一声巨响,裴烈跨下这匹骨骼颇为粗大的马匹,都被这巨力震得四蹄一阵踉跄,‘聿聿’悲嘶不已。裴烈感觉这棒上颇有力道,不由更是兴奋,高喊着:“这汉好大的力气,再吃俺一百锤!”说着便使锤砸来。
那赤膊战将,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自家那般怪力,震得我这虎口刀割一般的疼,却说我力气大,真是个莽汉子。如此人物,偏委身在那甚么衙内手下,岂不是可惜了?”心中想着,裴烈的锤已到眼前,刚刚试出了这莽汉的斤两,赤膊战将自是不敢硬接,先是翻身躲过了,才使了个巧力,顺着那锤的来势一棒点在锤头之上。
这一下时机拿捏的秒到毫巅,直让马上的裴烈难过不已,自家尽力挥出的锤子,竟似不受指挥,险些将自己拉下马去!赤膊战将窥到破绽,挺棒直刺,一记直捣黄龙便奔着裴烈的胸腹处戳来。只是裴烈却不是空有蛮力的蠢人,其家传武艺颇为精妙,此时知道自家空门大开,早已在胸中想好了对策,引敌来攻之后,爆喝一声:“来得好!”便借着之前那一锤的惯性,将上身扭了半圈,左手锤闪电般挥砸而来!
这一锤,有个名堂,唤作:“流星赶月锤!”便是裴家锤法中的一记杀招,讲究的就是个借力打力、势若雷霆!
这一锤带着风雷之声砸来,直惊起赤膊战将周身寒毛!想要闪避之时,无奈适才那一棒招数使得老了,本想欺这猛将军身手笨拙,一棒将他戳下马去,没想到一时贪心,竟让自家到了这死地!
手中棒已递出,催命锤便已临头,生死之间,这赤膊战将却也洒脱,只是将双目闭了,坦然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