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世忠的认知里,一位首领,如果能够让手下之人为其舍生忘死,那么他便肯定是个好首领,即便他是贼寇,那也是个好贼寇!所以,鲍旭那冲出来的喽啰,成功让韩世忠对鲍旭升起了好感!
韩世忠自地上将鲍旭扶起,那些喽啰们也赶到了近前,一边仔细着给自家大王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乱糟糟的问着可摔坏了什么地方。鲍旭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大声呼喝着他那些小喽啰闪开些,莫要只是呱噪。
韩世忠只是在一旁微微笑着观瞧,待得鲍旭将小喽啰赶开了,才上前一把拉起鲍旭的手,往刘震岳处走来。那鲍旭却也不挣扎,只是挥手示意喽啰们稍安勿躁,便随着韩世忠走到了刘震岳身前。
见韩世忠见鲍旭带上前来,裴烈横身便挡在了刘震岳兄弟二人身前,鲍旭见状怪眼一翻,便怒哼出声。刘震岳却一巴掌拍在裴烈的肥臀上,笑骂道:“蠢铁匠闪开些,鲍大当家非是那偷袭暗算的小人,只管挡住我作甚!”
裴烈深深看了鲍旭一眼,才晃着膀子让开一旁,韩世忠拉着鲍旭又上前两步,才指着刘震岳说道:“我这贤弟,在济州有好大一座庄园,养得军民过万,粮满垛、钱满屋!平日里更是求贤若渴,我看鲍旭贤弟在此地过的也不如意,不若就跟了我这贤弟,他日混个官身,也落个封妻荫子的好下场!”
韩世忠适才听刘震岳要自己留手,便知刘震岳对这鲍旭观感不错,此时他又极是认同鲍旭的为人,竟向刘震岳举荐起来。
刘震岳闻言含笑看着鲍旭,却未出言相邀,身处绿林之人,各自都有自己的故事,他虽然挺喜欢这个活宝,却是不愿意强迫于他。
鲍旭听韩世忠竟然举荐自己,又看刘震岳一副欢迎来投的笑脸,急得一阵抓耳挠腮。踌躇良久,才抱拳深施一礼,抱歉的与两人说道:“将军和衙内的好意,鲍旭心领,只是俺放不下此处这些儿郎,想他们都是投奔我而来,现今我怎忍心舍弃于他?”
韩世忠闻言眉头一皱,不由往那边那些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喽啰们看去,一望之下,不由也叹息着摇了摇头。刘震岳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开口说道:“为何要舍弃他们,一同与我回庄去不便罢了?”
鲍旭闻言双眼一亮,旋即又暗将下来,未接口刘震岳之言,只把头低了不言语。韩世忠则是已经轻声规劝:“贤弟三思,我观此处三五百喽啰,皆不是身躯强健之辈,若强行纳入军中,恐怕会弱了军中战力!”说完,又向鲍旭一抱拳,说道:“鲍旭贤弟莫要怪我直言,我却不能害我这贤弟。”
鲍旭闻言郁郁不乐,却也没有怪韩世忠,只是落寂的摆了摆手。
此时刘震岳却突然问道:“为何一定要让他们从军?莫不是这枯树山上的英雄们,只拿得了刀枪?”
此时鲍旭还未会过意来,只以为刘震岳在调笑,便闷着声音说道:“都是庄户人家,被朝廷盘剥的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无奈上的山,若是有锄头拿时,哪个愿意拿刀枪?若非如此,俺这枯树山也不至于混得如此时一般,三餐都无着落。”此时这丑汉脸上尽是无奈。
刘震岳见鲍旭还未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干脆直白相告:“我那白马庄上,有良田、有匠作坊、有船坞、有码头。不拘你手下这些人想做农户还是匠户、渔民,都是我庄上需要之人。是以我才说你无需舍弃他们,只管一起到我那庄上去,便可都复作良民!”
鲍旭闻言这才猛醒过来!翻身便拜倒于地!欣喜的喊道:“如此,俺鲍旭这条性命便卖与哥哥了!只求哥哥日后善待我枯树山上的这群苦兄弟!”
刘震岳托起鲍旭,摆了摆手说道:“既然投我庄上,以后便是兄弟。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不若鲍旭哥哥此时便回山取了细软,与我同归济州如何?”
鲍旭见说大声叫好,然后才谄着脸说道:“只是现在便可动身!想我那山上哪里还有细软?若是有时,也不会应那什么倪大风的邀约,来劫衙内你了?”
“倪大风?可是现今身居西军厢都指挥使的那个倪大风?”韩世忠闻言突然开口问道,面上已经有了些许慎重。
“不是他还能有谁?俺都未见过他,却派了个手下军汉来俺山上耀武扬威,若不是看在粮草的面子上,早就打一顿丢下山去!”此时提起来,鲍旭还有些忿忿。
听这鲍旭前来打劫自己,竟是还有些内情,韩世忠貌似又知道这背后主使之人的底细,便以目示意韩世忠道来。
韩世忠先是将这倪大风的生平讲了一遍,听得刘震岳频频点头,然后才向鲍旭问道:“去你山上送信的军汉,可是只通知你一家山头?”
“听那军汉话中的意思,这次那倪大风广撒绿林贴,遍邀绿林同道,是以并不是只有我枯树山一家。便这枯树山,自今晨起,便有三家其他山头之人到来,只是看不上我这地主,却也没有去拜会。”
“哦?可知他们都是哪里的势力?”刘震岳问道。
“临近几座山头之上聚啸的毛贼,都是些无甚本事的,虽他们看不上我,我却也从未将他们放在眼内,不是自夸,若是忿怒起来,只我单人独骑便可杀散他们!”鲍旭似是对自己的几位邻居很是不耻,夸口到。
一旁的刘思贤,听闻此处还有其他贼人,不由担心道:“小弟,此地不宜久留,若再停留恐怕便不只三个山头的强人了!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话音刚落,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便适时响起,往此处急速而来。韩世忠与刘思贤对视一眼,大喊一声不好!那鲍旭更是急忙对不远处自己那些喽啰们大声示警。只是那奔雷般的马蹄声来得太快,隆隆的巨响中,那些喽啰根本听不到鲍旭喊的甚么,只是在原地惊惶不已。
只有刘震岳突然爬上韩世忠的坐骑,却往马蹄声处跑去,须臾间竟已经奔过了山坳。刘思贤心胆俱裂!悲呼一声:“小弟!”便也要上马去追,只被韩世忠紧紧拖住。刘思贤挣扎不得,便哭喊道:“世忠贤弟速去救我小弟转来,迟了怕便被踏做肉泥矣!”
韩世忠闻言并不迟疑,飞身上马,便往山坳处冲去。只刘思贤在后面呼喊其小心。鲍旭本欲向亲卫们讨一匹马也去助阵,只是亲卫们都以开始列阵、护着马车缓缓前行。一名军使行到刘思贤身边,自马上躬身禀告道:“大衙内莫要焦躁,前来的乃是咱们自家人马。恁听那马蹄声清脆无比,便是主公前些时日为我等马匹新换的精钢马蹄铁,才能发出的响动。”
这军使说完,还特意勒马在原地来回奔驰几步,刘思贤侧耳倾听,确实如这军使所说,山坳那边传来的马蹄声,与这军使纵马之时的声音一模一样。又听得山坳那边传来的骏马奔驰之声渐缓,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依旧找这军使讨了一匹马,也要往山坳那边查看。
却说刘震岳驰过山坳,便见漫山遍野的马军奔驰而来!那为首的一员大将,却不正是那黄振!刘震岳高举双臂,黄振自也看清了山坳前转出的是自家主公,即刻吩咐大军放缓马速,自己却拍马往主公处奔来。
须臾间,黄振已经奔至刘震岳身前,勒马旋身,黄振便已飞身下马、跪落尘埃,大声禀告道:“白马军都指挥使黄振,参见主公!”
一股豪气猛得自刘震岳胸中升起!猛将拜于脚下,万马奔腾眼前,此等雄壮让刘震岳直欲引颈长啸!豪气冲于口鼻,刘震岳在马上哈哈大笑起来!拜在马下的黄振,此时感受了主公的豪情,胸中也是豪情激荡!
一扬手中马鞭,刘震岳看着徐徐行来的两千精锐马军,高声下令道:“白马军听令!都与我抖擞精神,山坳那边便是我刘家新妇并亲家翁,莫要堕了我白马军的气势!”
“谨遵主公之命!”众人轰然应和!
此时韩世忠正好转过山坳,便看到两千骑着高头大马,披甲擎刀,胸膛挺得高高的骄傲骑士,正阵列整齐的排在刘震岳身后,往这边缓缓行来。马军见山坳撞出一员猛将,以为是追自家主公而来的贼人,齐齐甩过一个饱含杀意的眼神。本是过来与人拼命的韩世忠,虽然此时也是血气上涌,但是被眼前大军齐齐看了这一眼,竟然有一股寒意自脊背窜起!心中甚至升起了此军不可敌的错觉!
刘震岳少年心性,此时正是得意忘形之时,只顾骑着高头大马慢悠悠引路,对韩世忠和后续赶来的兄长、鲍旭,都不理会,只将大军往山坳那边带过去。待得将大军来到自家嫂嫂的马车之前,才甩蹬下马,敲了敲车窗恭声道:“白马军两千健儿至此,请嫂嫂并亲家翁拨冗一见。”
须臾,玉龙先生在嫂嫂玉钿香的搀扶下,便掀帘下车。玉龙先生细细观瞧了这两千马军良久,才赞叹道:
“秦之铁甲,汉室虎贲,不过如此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