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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翻炒

“阎罗凝视!”

刹那间,天与地被聚于一线,这是一道代表死亡的血线,这道血线,正是从那只独眼中射出,一经出世,便暗淡了天地。

与此同时,那少年的身影突然反转,他的双目依旧闭合,只是,在其额头上,一只紫色的眼眸宛若无中生有,蓦地睁开,同样射出一道紫芒,这一线紫芒,和射来的血线无声重合在一起,使得周边的所有光芒,立时消散干净,世界由此刻沉入那片极致的黑暗中。

轰隆隆,一道耀眼的电芒从上空怒劈而下,世界转瞬光明。

就见那少年的身影犹如一片树叶抛飞出去,而那道杀戮的血线却不容稍懈,蹑迹追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一眼万年,一眼所至,便是成百上千次致命交锋,毁灭的剑芒,破碎了虚空,便如生命爆发出的最强音,令人间失色,铸就了永恒的传奇。

鲜血如雨,一道道锋芒在彼此的肉身上镌刻着铭文,双方全然不顾,只为一决生死。

然而,独眼道人却越战越是心惊,其一,乃是因为对方的第三只眼睛,在自己的阎罗凝视面前,居然毫不避让,针锋相对。其二,只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的剑道居然在一丝丝接近自己的剑道气息,同样的节奏,同样的无所不用其极,然而,爆发出的力量,却是令众生颤抖的毁灭气息——魔道!

独眼道人的一颗强悍之心开始有些颤抖,因为对方的力量虽然弱于自己,却仿佛在水涨船高,长此以往,自己已无胜出的可能。

如此...不如!

他的独眼中闪现出狠厉之色,他的仅有的独眼居然开始缓缓闭合,也就在这一刻,他的眼睛却再度睁开,浮现出一丝慌乱的错愕,原因则是,对方在出剑挡住自己的重击同时,居然在另一线开始反击,那另一种反击的剑意,仍旧取其极致,爆发出的力量,则与那种魔道剑气大相径庭,且,越来越快,快的离谱!

不仅如此,在自己陷入错愕的一瞬,第三道反击力量,却在自己无法想象的暗影里,犹如异军突起,刺向自己的要害。

独眼道人冷汗涔涔,他这一生,只为求这极限杀戮之意,日日砥砺,凡数十年,方有所建树,而这眼前少年却在极短的时间内,窥破了自己剑道中的秘密,并将之融合汲取,引为己用,不仅举一反一,更举一反三。

上天如何降生此等妖物,还要不要人活了?

昂吟——

惊天的怒吼声中,一条赤血巨龙横空出世,那声悲鸣,饱含着万古苍凉,横穿宙宇,永垂万世。

随着那条巨龙的出现,那取其极的三剑,竟被一种神奇的气息合而为一,瞬间突破了时空阻隔,刺入了独眼道人的胸襟间。

一道血花飚射,仿佛宿命,盛开在遥远的彼岸,令那些旁观者不觉瞠目,浑然没有想到,战局居然在一瞬间发生了戏局般的反转。

独眼道人心头一痛,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要知道,他这一生,宁可玉石俱焚,却绝不愿后退半步的。

与此同时,右侧空空的眼眶中,袭来彻骨的痛楚,痛入心,痛入魂,痛定一生。

他的躯壳中突然生出极度的虚弱感,他的生命仿佛一瞬间被掏空了一多半。

他至此方才明白,自己的所得,永远弥补不了自己的失去。

自挖目那一刻开始,他已由人转鬼,只能活在别人预设的阴影里。

“不——”

他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身影一跃而起,砰地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少年云沉几乎虚脱。

他拼尽全力施展出诸般剑道力量,终于一举震慑住独眼道人,引其心乱,故而能一举功成,吓退对方。

否则,只须再盘桓少许时间,他必败,结果可想而知。

他盘膝而坐,发动生命棋局,强势恢复、疗伤。

奇怪的是,被削去半只手掌的巨人却没有离去,他就像一尊守护的巨灵神,盘桓在云沉左右,但凡出现一丝风吹草动,他便会迅疾出手,将危险消弭干净。

约摸数盏茶的工夫,云沉轻吐一口浊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巨人摸了摸后脑勺,显得有些尴尬,终究说道:“我叫刑夷,我来自河京,我从来没有朋友,那些人也从来瞧不起我,但,我想,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刑夷的朋友了!”

“是的,我们是朋友。”云沉的目光平静如水。

听了云沉的话,巨人一下子变得欢呼雀跃起来,不过很快,他便再度变得有些沮丧起来,讷讷道:“云沉,我其实想和你一起玩的,可是,师父走了,刑夷必须追他,放心,我会和师父求情,让他从此不再为难你的!”

“谢谢!”

巨人憨憨一笑,道了声再见,巨大的身体翻如一条大鱼,没入泥土中,消失不见。

云沉却没有立刻选择离开,依旧在回味那道人的狠辣剑道。

那横云断锋的一剑,至今仍让他冷汗涔涔,唯有将一颗心时刻保持如止水之态,方不至于片刻间陷入狼狈之局,甚至于万劫不复。

这是一个教训。

这种错误绝不可再犯,否则,在这个强敌环伺的世界,自己不可能走得更远。

但倾尽全力的突袭必不可持久。

然而,这种突如其来的进攻,对于暗杀,当极为有效。

天道其实极为公平,有所得,必有所失。而自己正如一个踽踽行于沙漠中的行人,似乎任一处都是方向,他只是在冥冥中追随着天地间的潮汐,犹如一枚落叶,随风漂流,不知所止,不知所往,只有一步步走下去,才是唯一意义。

他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一丝释然的明悟,在地面上踏出一个个脚印,每一个脚印都是一种否定中的蜕变,每一个脚印都踩在原先留下的杀戮痕迹中,重温,蜕变,革命,新生......

他走遍了眼前的所有角落,最终选择了离开。

很快,云沉便发觉自己来到了另一处小园之中。

小园中看不到一个人。

假山,湖沼,花木,鱼鸟,阳光,微风,还有一抹慵懒的白云,正斜勾在远树的枝头,一派风景如画,似乎和谐得不能再和谐了,不容添加一物,多一点东西便会带来极大的违和感,更何况,凭空出现了这么个不速之客!

于是,一切的和谐瞬间变得不再和谐。

那些花木鸟虫,阳光池沼,立时变得活转过来,气势汹汹向云沉发起了全面攻击。

奇怪的是,云沉依旧一动不动,他的眼睛已然闭合,他心中的一只眼睛却在睁开,一道道人间气息在其手中不停嬗变,正如吴老根翻炒的四季,那火候,那颠勺,那加入调料的量和顺序,一点都不能错,一点都不能少,春风秋雨,夏花冬雪,俱在一种取其极的意境中,直线拓展,所为者,只为尽善尽美。

花的香气,水的厉芒,山的凶悍,云的无相,鸟虫的诡异,一时间纷至沓来,从四面八方,冲向云沉。

可惜云沉,依旧站在那里,挥舞着他的残剑,正在不厌其烦翻炒着属于他的四季大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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