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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 坐忘

通过那道由龙雀箭镞射开的深邃沟壑中,云沉看到地底深处,出现一片庞大的熔岩湖,这片熔岩湖源自九脉交汇,那滚滚九脉正如九条巨索,一轮轮轰然牵动熔岩湖中央的一座孤岛。

孤岛之上,地面赤红,当中有一座血色祭台,祭台之上布置着一座困阵,困阵中央,出现一个朱衣白发的女子身形,女子手足上俱缠着镣铐,她低下的脑袋突然抬起,一双眸子中射出无比仇恨的目光,目光中却又透露出几分强烈的思念,口中喃喃道:“我困守数十年,只盼有一天能将这牢底坐穿,只盼我的孩儿,能将那些死敌尽数屠戮,虽死犹甘!”

当云沉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子的真容时,他不由得呆住了,因为对方的形容,竟然和他在落凤山顶看到的那个女子形象,几乎一般无二,除了头发染白之外。

“那是......难道她,竟然......竟然还活着么?”

云沉的一颗心几乎一瞬间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一种满满的喜悦和期待感油然而生,只可惜,那一线天光稍纵即逝,随即被强大的地脉力量淹没了。

“无论如何,我要找到你,等着我,谁都不能阻挡我们相见!”

他的心中暗暗发誓,间不容发之际,手中那柄纹饰繁密的巨弓已然调转方向,对准了那口血棺!

“你既然这么喜欢诅咒,这么喜欢坟墓,这么喜欢黑暗,我便以这第二箭相赠——埋葬!”

一箭怒啸破空,就见一只裹满黑暗气息的龙雀,浑如摧枯拉朽,只一冲,便将那口源自天下诸皇尸骨铸成的血棺,撞得粉碎。

随即,便见一具非人非鬼的尸骸形象,惨叫着,从破碎的棺椁中冲了出来,甫一遭遇天光,他的周身腐烂肉骨间,便冒起了一道道滋滋的青烟,失去了血棺庇护,就见无数蛆虫之物,仿佛无中生有冒了出来,随处出入,疯狂蚕食着他的脏器和肉身。

腐烂的尸骸惨叫着,扑向下方黑暗的大地,在地脉力量还没有将最后一道缝隙吞没之前,终于闪了进去,却将一声凄惶鬼哭之音传了回来:“老夫还会回来,那时,在场的每个人都跑不了!”

与此同时,那座破败的长生血墓,终于轰然崩溃,血墓上的病者和贺延贝兰,也同时不见了。

手中那柄陨星巨弓不翼而飞,云沉看了一眼背影远去的那个高瘦形象,对方好像永远置身事外,只是他屡屡帮助自己,究竟为何?

他握了握拳头,轻舒一口气,看了看小丫头等人道:“等我回来!”

云沉顺着台阶正欲向上走去,就见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小道士,冷不防堵住了去路,伸出手,有些可怜巴巴说道:“欠我的东西,今日总要还了吧?”

看着这个一路锲而不舍,穷追到这里的贾祥,云沉不觉叹了口气道:“世上的东西,大抵如镜花水月,你既然如此执着,便还给你吧!”

云沉袍袖一挥,那八枚镌刻着种种图符的玉砖,鱼贯飞出,绕着贾祥,转个不停。

贾祥一招手,八枚玉砖齐齐叠在手中,其中气息不疑有二,只是,偏偏多了那些仿佛天成的图案,他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真的能看懂吗?”

云沉的嘴角邪魅翘起,径直向前走去,贾祥只觉心中一阵恍惚,惊愕中看着云沉,从自己的身体间直接闯了过去,如入无物。

“我已然放下,你什么时候若能放下,便来寻我。”

云沉大步向着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走去,这一路上再无所阻,转眼间便飘然走入了那扇高大的门户中。

玉璜看着消失的云沉,露出一丝意会的笑容,一只机关鸟被他随手放了出去,转瞬间直破云天而去,他口中喃喃道:“天下大势已变,群龙驾临,试看谁主沉浮?”

一群人转眼间走得干干净净,小丫头等人则回到原先的那座峰头,坐等云沉回来。

甫一进入大殿之内,便如进入了一座茫茫世界,眼前空无一物,地表上漂浮着淡淡的云气,仿佛无边无际。

“这座大殿,谓之坐忘,看去竟然没有一尊神像,也不知是在祭祀哪位神明?眼前毫无征兆,我究竟该选择向哪个方向进发?”

云沉心头疑惑,远远的,便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道:“此殿谓之坐忘,中间藏着通天彻地的玄机,你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内,你若然找不到我,你将永远被困在这座大殿之内,直至被阵图的力量,一点点磨灭心志,化为尘埃!”

“你也可以选择现在退回去,你能闯到这里,已足可夸耀世人,这,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那个声音嗤笑道。

云沉却没有立刻动作,他人虽然来到这里,思绪却在回味那一幕龙凤偕游的太极图之象,双鱼之锁,藉由龙凤气息的强大加持,已然发生深刻蜕变,那一扇事关众生浮沉的最为玄奥的门户,仿佛随着他闯入这座坐忘大殿的同时,向他彻底敞开了。

那一道席卷沧桑的洪流,从虚空尽头怒冲而来,冲入了他热血澎湃的胸膛,融合了他的一道道血脉之中,便欲硬生生将他推向前方。

“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可笑啊可笑,我不知道你是属于迂腐,还是怯懦,还是走了狗屎运,只不过,我要警告你的是,十息之后,大殿之门将会闭合,你再也出不去了!”那个声音充满了嘲讽。

“你似乎很是急切啊,你在期待什么?还是在担心什么?既然如此,我总得有所表现不是?如你所愿!”

云沉淡淡一笑,他的目光看向远空,一座如梦似幻的青山之影,在他的意想世界中,浮空出现,如诗如画。

体内,409泓劫海同时旋转,于内各自升起一座青山倒影,一时间诸峰笔立,峥嵘万象,气势恢宏已极。

与此同时,云沉的一只脚,已然轻轻踏了出去,他的身体只做了这么一个简单动作,便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了。

幕后的那个声音,终于轻轻舒了口气,不料,这口气尚没有完全呼出,中途立时被生生扼住,因为他看到,那个闯殿的小子,竟好像没有动,仍旧站在了原地。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闯殿者,方看见对方的身体中,一具具崭新的身体,从本体中倏忽间割离出去,一个个仿佛慌不择路,随意选择一个方向走了出去,一,二,三,直至二十......四十五,乃至105之后,仍旧源源不断分离出去,仿佛无穷无尽。

“这小东西仅仅是天人境的修为,为什么竟然分离出这么多分身?哼,那些分身定然是假的,即便是幻象,乃至于傀儡,对于我掌控的这座坐忘大殿,毫无用处,小东西,你即便绞尽脑汁,狡兔三窟,完全是徒劳啊!”

那个声音自言自语嘲笑,随即催促道:“幻象虽有万千,若然本体不动,终究无法闯阵,现在,我要闭门了!”

大笑声中,那扇高大的门户,开始喀嚓嚓闭合起来。

“其实,我若不动,你是不是很害怕呢?不管我前进,还是后退,心机一动,必然落于你所设彀中,你看我猜的准么?”

大殿之内一片默然,久久没有回音,然而,那年轻人体内,仍旧在源源不断,将一具具分身抛离出去。

“天下无完物,这座大阵虚设多年,我猜其并非没有破绽,倘若我选择在原地坐忘入定,即便时间会略长,那似乎是一种可取的解决之道,不过嘛......”云沉没有说完,忽然停住了。

“不过什么......”那个声音忽然追问。

“我既然答应过你,便会兑现承诺,从这一刻开始,我将忘记......一切......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一句话方未说完,云沉一步跨出,此后再无任何分身,终于彻底消失在茫茫大殿之内,而那一声尾音,仿佛彷徨,备觉惨淡。

“小东西,你揣摩的有几分准确,不过,年轻就是年轻,几番好胜,几番意气,你却哪里知道这座大阵的厉害!”

“好强大的灵魂气息啊,吃了他,老夫将彻底脱困,再去寻那老贼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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