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到客栈,把现有的资讯综合整理一番,也没什么新线索。大家均认为情势刻不容缓,当务之急是早日追上,伺机救回孩子们的机会才大些。
陆梨儿本该去投靠舅舅,但她打死不从,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再见上小红,因此硬是要看到小红平安无事才甘愿。
梅若言性子软,不忍拒绝,而且也实在分不出人手来带陆梨儿去她舅舅家,料想乖巧的她惹不出什么麻烦,便答应了只要她乖乖的待着,就让她跟着北上寻人。
杨清清权衡轻重之下,还是觉得先走一趟自己被发现的地方比较好。
天气变幻莫测,今儿天色昏暗,万一大雨一场,把原有的线索洗走了就后悔莫及了。这是关乎她馀生的一大谜题,她真的想早日找到答案。
通过这两天的相处,梅若言自问对这位妹妹还是有点了解的。
杨清清确是身怀一份异于外表的冷静沉稳,可是如今失忆了,缺乏常识得连沟通都成问题,无知如初生之犊。梅若言不怕麻烦找上她,就怕她在无知中惹上麻烦。
反正杨清清也需要一名带路人,而且她又重伤未癒,梅若言便着师弟陪她一块上路,自己则先带陆梨儿追在那群绑匪的后头,再留下暗号与他和落单的白连莹连络。
敖常雨闻言一顿,淡淡地瞟了眼同行者,好一会才面无表情地顿首。
于是,休息一晚上后,杨清清带着两分疏离、三分尴尬和五分嫌恶,与敖常雨二人一块踏上旅途。
她不知道此趟一走还会不会回来,便在临行前偷偷在窗边写下留言,向老头表达了谢意。
目的地其实离客栈不远,一般走半个多时辰就到达,像敖常雨这种习武之人更是不消两刻钟。
可是放在现代也属于「体质孱弱」一类的杨清清并不是那些一般人。
她为了早点到达,也为了别耽误敖常雨太多时间,更为了早日摆脱这张叫人看着也屈憋的冷面,她真的已经尽力了。但是心肺功能欠佳,加上前天从客栈走到草坡村所耗费的体力尚未完全回复过来,终究还是愈走愈慢。
走在前头的敖常雨脸色越来越冷,不住回头,目光一次又一次的如针如芒刺般扎在她身上。她顶着莫大的压力,逼着自己不耗尽最后一点洪荒之力也不能停下脚步。
兴许是过于勉强,脚上反抗的一软,叫她差点跟大地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幸有前方的冷脸眼明手快的拉过她。
「……谢谢。」
见她站好了,敖常雨立马抽手,也没给她一个正眼,便淡曰︰「不客气。」
是让人无法由衷感谢的恶劣态度。
到底是在哪里开罪他了?杨清清回溯了一下这人是从哪个瞬间开始变脸的。
【……就因为我没供出是老头救了我?至于吗?】
随着杨清清小脸绷紧,空气正式凝固起来。
二人在低气压中默默前行。大概是看懂了气氛,杨清清的腿也没有再闹别扭,乖乖的完成了它的工作。
最后走了一个时辰,敖常雨忽而伫足。
「就是这里。」
期待已久的地方是一片荒芜的树林,除了树都是树,没什么特别之处,杨清清甚至分不清这树林跟自己与老头学调息时的地方有什么区别。
无法兴奋起来,她狐疑问︰「为什么你会记得是这儿?」
敖常雨又送她一记横眼,才道:「自发现姑娘起,在下每天均会来此地查看。」
想不到这冷冰冰的家夥居然会如此上心,杨清清有点意外,因赌气而凝住的表情也不禁放松下来。
「有找到什么吗?」
「甚是遗憾。」实在听不出这人到底有多遗憾就是。
杨清清也没多失望,问︰「我当时躺在哪里?」
敖常雨指比一棵大树,杨清清顺着一眼,还以为重游故地就能想起什么,但显然那些都是电视的戏剧效果。
她走到树下,蹲下,钜细无遗的翻着附近的草木,生怕错过什么蛛丝马迹。
「这些天有下过雨吗?」她一边检查,一边问。
「没,但快了。」
杨清清抬头一看,天色郁闷阴沉,空气局促得叫人窒息。她暗叫不好,连忙加快动作。
「姑娘在寻找什么?」
杨清清手上一顿。
她在找什么?
老实说,她自己也不清楚。
回到此地本就是她在茫无头绪中能抓住的唯一一条线索,谁知道居然甚至连一丢丢血迹都没找着。
滴滴答答……
憋了好些日子的雨水,终于自天上降下,一点一滴的洒在杨清清僵止的身上。
一场雨,滋润了干涸的大地,唤醒了林中的青草气味。
清新的田园气息甫进杨清清鼻腔,她脑中倏然闪现一截划面——
——黑,四处都是漆黑一片。她喘不过气来,贪婪的吸入周边稀薄的空气,一同捲入鼻腔的还有泥土的腥臭……
一刹失神,跌坐地上。
「……姑娘?」不愠不火的一声。
「——!!」
杨清清眼睛一瞪,呼吸一缓,神情慢慢的回复过来。
什么情况?她活了二十多年,雨都不晓得淋过多少遍来着,这片段却是第一次出现,当然不可能是什么童年阴影。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她轻揉太阳穴,歎了一口气。
失忆一事本是她为了隐瞒身份而胡扯出来的,没想到如今竟是一语成谶。
【也好,起码今后也算是有个明确的方向,得先想办法恢复记忆再说。】
「姑娘,我们得走了。」
杨清清回个神来,赫然发现自己被一袭阴影笼罩,身上只沾染几点水花;仰首一看,是一把油纸伞。
目光随伞骨而下,是一只骨节分明、略显粗糙的手。
她错愕的看了看手的主人。风雨中,依旧是一双寒意溢然的眸子。
「姑娘伤势刚癒,不能再沾寒气。」亦依旧是清冷得无礼的语气。
世上有一类人,就是有一种无论作多少人情都无法让人打从心底感谢的才能。
杨清清脸色一沉,立起,才拍了拍沾满泥泞的衣裙,敖常雨便已把伞子塞到她的手里。
「那你呢?」她觉得有点奇怪。
敖常雨淡淡一睨,闭目片刻,脸上渐渐浮现两片红晕,渗出点点汗水。
他缓缓睁开眼睛,不慌不忙地补充:「姑娘大可放心,在下不畏风寒。」
杨清清猜想,这又是那些什么内功心法吧?
眼见为凭,她先前见识过老头和梅若言的功夫,心中自然是相信他们口中的这些武功武学的。
但身为修读物理四年的孩子,能量守恒的道理更是早已牢牢地刻铭在她的常识之中。
一个人身上的热能断不可能是凭空而生的。
既然知道敖常雨正在消耗一些不知什么东西来换取热能,就能推断那东西一定会有花光的一刻。
「咱们还是赶紧躲雨去吧,万一打雷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