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怡院内,小厮夏全刚刚拿着卓嫣画得图纸一脸心满意足地离开,而玉丹跪在东稍间的书房里,从东华园回来后,卓嫣就一直丝毫不理会玉丹,玉丹想了许多种会受到的惩罚,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十分胆怯。
正在低头心惊胆战的乱想。
突然,一道冷冷地声音在耳边炸开:“想好应付我的说辞了吗?”
玉丹浑身一哆嗦,立刻伏在地上,哀求道:“小姐,奴婢知错了,是奴婢一时迷了心窍,才做出这样背信弃义之事,求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看着玉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谁能够想到出卖主子只需要二两银子。
卓嫣坐到书案旁的花梨木太师椅上,撇了眼道:“饶了你?做梦!不要仗着几分聪明就想蒙混过关,你若不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就是今日打死你也没有人敢来求情。”
闻言,玉丹不寒而栗,曾经这春怡院有太多奴婢被打出府去,如今她父母都不在了,她万万不能如此,左思右想,最后一咬牙,坦白道:“小姐,奴婢的确收了夏全的银子,可是奴婢是万万不敢透漏小姐的行踪给他的,实在是奴婢手头太紧了急需银子,这才谎骗他小姐今日会去东华园的,可是不曾想小姐真的要去东华园,奴婢当时怕极了,怕小姐责罚,想着他未必会守在那里。”
卓嫣拿起一盏茶,慢慢吹着,道:“你手头紧什么?你虽不是一等丫鬟,但是月例却是一样的。”
玉丹无法隐瞒,只能如实交代:“奴婢的哥哥迷上了赌钱,被债主抓住好一顿打,又不敢让府里的主子知道,奴婢没办法只能把体己钱都帮他还了债,夏全给的那二两银子也替他请大夫治伤了。”
茶盏浮起袅袅雾气,映得卓嫣面目十分不真实,她目光落在远处,声音很轻的道:“看来是我太好脾气了,才叫你们一个个都欺骗到主子头上来了,玉丹,你那里来得哥哥,不是父母双亡吗?”
闻言,玉丹忙解释道:“奴婢万万不敢再欺瞒小姐,是······是奴婢私下认了院里小厨房的黄妈妈做干娘,而她只有一子,在外院做马夫。”
卓嫣笑了笑,放下茶盏道:“玉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有本事的,来我院里才这么几天就能够认了干娘。可看你这般对你干娘的儿子,不只是手足情谊吧,怕是想要做人家儿媳妇吧。”
被卓嫣一语道破了心思,玉丹有些面色微红,在这府里,家生子靠得就是人脉关系,一个干娘怎么比得过儿媳妇呢,与其一味讨好黄妈妈得点脸面,不如嫁给她儿子来得彻底,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做黄家人,于是对着卓嫣沉声道:“是,奴婢父母早年去世了,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帮衬着,在这府里如履薄冰,倒不如找个地位高的人家嫁了。”
卓嫣颔首,道:“还算是实话。”说着,看着玉丹正色道:“玉丹,我也对你说句心里话,你们几个丫鬟都是我亲自选的,玉竹忠心,玉青老实,玉枫会武,而让你来春怡院就是看重你是个有野心有本事的,但是,你屡次将这些心思用在我身上,我很不高兴,万没有这样轻易掩过去的。”
头顶悬着的刀终于要落下了,忽然不那么害怕了,玉丹认命道:“奴婢明白。”
卓嫣重新拿起茶盏,轻酌一口,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找了人伢子发卖出去,但绝对不会是在长安城这样富贵之地,二是你继续留在我身边服侍,但是黄妈妈一家被赶出府。”
说完,看着游移不定的玉丹,道:“你放心,只要你选了,我就一定成全!”
卓嫣十分清楚,想玉丹这样的人一定要斩断所有退路与靠山,只有攀附自己才能够生存,这样她才会全心全意的服侍自己,否则留在身边势必会成为另一个碧汐的。这样的事绝对不允许再次发生。
片刻,玉丹一脸坚定道:“奴婢要留在小姐身边!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小姐的,从今往后绝不会有半点不忠不实。”
卓嫣亲自上前扶起玉丹,笑盈盈地道:“好!我相信你。过几日我就会找个由头将黄妈妈一家都打发了。”
不出卓嫣所料,果然是个心狠手辣又不择手段向上爬的人,只要有一点点光就会奋力争抢,那就给她这个的机会,用她来对付李翾刚刚好。
处理完玉丹,卓嫣在书房发了会呆,片刻后,在棋盘上放下一枚兵棋,然后抽出下面的舆图,她已经画完大半,只差最后的河北道了。
在其最北边是营州,那里苦寒无比,又靠近靺鞨,屡次受其侵扰。卓嫣只去过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奔波,后来就回到了长安城。
卓嫣画完最后一笔,看着密密麻麻地舆图,不经意间她竟然去过这么多地方,现在想起,记起却全是美好快乐的时光,那些苦痛艰难都过去了。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心中感慨:为人妻的日子无论何时想起都是锥心之痛,刘子固,我卓嫣回来了,你曾经伤害我的,定要你付出千倍百倍来偿还。
忽然,玉青的敲门声打断了卓嫣的思绪,在门外道:“小姐,夏全求见。”
卓嫣将舆图又放在棋盘下,然后道:“让他进来吧。”
夏全疾步进了正厅,行礼后看了眼身旁的玉青有些犹豫,见状,卓嫣也看向玉青,但是她浑然不觉自己在这有什么不妥,没办法,卓嫣只得开口吩咐道:“玉青,你先下去吧。”
闻言,玉青这才屈膝应诺退了出去。
直到玉青的身影看不见,夏全才上前道:“小姐,小的将图纸给铁行的老板看过后,说是可以做,但是样子新奇需要几日才能完成。”说着,将怀中之物取出,边展示给卓嫣看边继续道:“小的寻思小姐要定做弓箭,必是要防身用,看见铁行里有小巧的袖箭,特意买来。”
卓嫣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袖箭,其实这样的袖箭她是见识过的,可暗藏在袖中,箭杆短轻,箭镞较重,能够装六只箭,状如梅花瓣,可连续发射,射出后可杀伤三十步内的敌人。但发每射一箭之后,须将筒壁旋转一定角度,使之连续射出。而且无法缚在手臂上,要与手臂隔开一点距离。
没有小舅舅的弓箭,它也可以将就着,忽然,卓嫣将袖箭对准了夏全,嫣然一笑,青葱般的手指放在了箭筒上突起的蝴蝶片上,道:“那你是将图纸留给铁行的师傅了?”
箭筒上的蝴蝶片正是发射箭的开关,可见卓嫣是个懂行之人,被袖箭正对着的夏全骨寒毛竖?,本想借此做投名状博得小姐的欢心,如今丝毫不敢卖弄,战战兢兢道:“小的不敢,小的是乔装了去的铁行,多给了他几两银子让其保密,还吓唬他说倘若发现此图纸泄露出去定要他有钱没命花,而且回来的时候,小的还特意在外面多饶了几圈才回府的,绝对没有人跟着。”
过了许久,卓嫣才将袖箭从他面前移开,问道:“你的身世?”
看到袖箭不再对着他,悬着的心才落回原处,见卓嫣问话,连脸颊的冷汗也不敢擦,弓着身子老实道:“小的原是街上的乞儿,后来得了恩典才进的府,后来被老夫人指给了小姐您,之后的事您都知道了”
乞儿?怕是个点本事的乞丐头头吧,不然怎能进得了府中呢。
那就是小混混出身了。不仅机灵还颇有胆识,可用。
卓嫣看着他,眼神犀利地道:“夏全,你是个聪明的,不妨和你直说,在我身边不会是逛逛街买买东西这么简单,一定会危险重重的。我交给你的差事往往不能让府里知晓,甚至会做些伤天害理之事,哪怕我让你捅我一刀你也要毫不犹豫得动手,明白吗?到底要不要跟着我,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点了头,我就不可能给你反悔的机会。”
养在深闺的娇嫩官家贵女,斩钉截铁的一番话,打破了以往对她的认知。
夏全一下子被镇住了,可心底深处的热血却嗤嗤地沸腾起来,这是一个机会,也许能够证明他活着的意义。片刻后,他跪地拱手,沉声道:“夏全愿意追随小姐,生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