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良又这条命都是小姐给的。”良又拼命的摇头。他从来都不在乎做什么大管家,他只要能够留在小姐身边就被无所求了。哀求着:“小姐,求求你出来好不好?快出来!”
卓嫣轻道:“良又,与卓许死在一起,是我唯一的心愿。”面对着疯狂拍打木门的良又,继续道:“我这一生,有过很多心愿,我希望卓许能够健康长大,我希望可以有个美满的婚姻,我希望可以有个自己的孩子,我希望可以保护身边所有的人,可是,所求之事从来都没有得偿过,临了了,我只求来生卓许还能做我的弟弟,可以给我个机会弥补今生。”
最后她沉声道:“你若是想要帮我实现这个心愿,就帮我守住这扇门,若是不想,就去卓家找卓识吧,他答应过我的,必然会妥善安排你。”
说完,她拿出火折子,一吹,火苗就复燃了起来,将火折子挨近院中四周堆放的干柴,借着北风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向屋子走去。
良又看着逐渐消失在火光中的卓嫣,他颤抖着闭上眼,缓缓的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恭恭敬敬道:“说好一辈子就是一辈子,无论生死,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姐。”
既然这是小姐的唯一心愿,那他一定会帮她完成的。抽出腰间的短刀,整个人死死的挡在门前,他就算舍了这条命,也要替小姐守住这里。
守卫们看见院内冒出滚滚的浓烟还有火光,一阵慌乱,想要进去救火。可是不管是谁,一旦靠近都会被疯狂的良又刺伤,他拼命的架势,一时间无人能够近身。
风势很大,院内堆积了许多的干柴,很快就会烧到正堂,留给卓嫣的时间不多。她来到卓许的棺椁前,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狠狠的向手上划去,顿时血流如注,她凭借着记忆,围绕着棺椁用手上的血画着诡异的图案,血流尽了就再用匕首划开,一遍又一遍,每一刀都深可见骨,直到她的整个手掌都被割烂了。
火势蔓延到整个屋子,屋里的柱子都被火舌吞噬着,被浓烟呛得眼睛已经看不见了,皮肤被火烤地刺痛她才停止。
她摸索着爬进棺椁中,躺在卓许身旁,打开木盒,取出之前在苗疆藏起来的褐色珠子,一颗放到卓许口中,一颗放在她的口中。
此时,整个屋子都被熊熊大火包围了,不断有物体断裂从上方掉落下来的声音,屋中四根柱子轰然倒塌,能看到藤床燃烧的模样,卓嫣却面容十分安详,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抚摸着卓许的脸,心道:“弟弟,我在母亲临终前发过誓要照顾好你的,这辈子算是到头了,求求你,来生还做我弟弟好不好?我······我还······”话还没说完就没了气息,被掩藏在茫茫火光中。
正屋再也承受不住火势,轰的一声坍塌了,不过半时辰一切都没有了。
一直死守大门的良又此时双眼血红,浑身发抖,听见声音忙回身去看,却只见一片废墟,再也没有小姐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失火?夫人呢?”
众人期盼已久的刘子固终于在大火燃尽的时候来到了,穿着素白的锦袍,衣服上绣着金色的纹样,像极了丧服,倒也符合现在的场景。
“夫人还在里面,火就是······”守卫们还没说完,一个身影向刘子固飞快地扑过去,良又此刻悲愤不已,小姐那样善良的人被刘子固生生逼迫到这般境地,他要杀了他为小姐报仇。
刘子固看见匕首上的寒光闪过,连忙后退一步闪身躲过良又的致命一击,随即一掌打在他背上,良又一击不成还要在攻,却被反应过来的下人给控制住按在地上。
没有了良又的阻挡,众人很快进入院中将火扑灭了,其实不需要扑救只要再等片刻火也会自己熄灭的。刘子固疾步走进院中,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清理出来的废墟中看见摆放棺椁的地方,只能凭借骨灰的轮廓辨认出两具临死时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姐弟。
昨日见她时,还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今日就变成一具枯骨。
时光静止了,刘子固就这样静静地在这堆废墟之中,久久无语。
一段烧透了的横木啪的一声断开,他像惊醒似的,问道:“她死前可有说过什么?”
一个守卫想了想,回道:“夫人来到别院就说,这样的天,这样的风,真好。”
他抬头望去,心道,是啊,这样的天,这样的风,火一旦烧起来就会无法控制。难怪她昨天会问他要嫁妆和卓许在哪,原来她一早就打算这样决绝的离去了。
一阵风吹过,地上的骨灰也随风扬起,他忙用手护住,努力将它们拢在一起。下人只找来了一个白底蓝釉的青花瓷瓶,递过去,刘子固用这个瓷瓶将姐弟的骨灰装了进去,又在地上看到闪着红光的两颗珠子,一并装在瓶子里。
亲手将瓶子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踏出别院,每一步都分外沉重,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十二月初七的傍晚,卓家来人到都尉府,听说卓许已经一把火化为了灰烬,便取走了瓷瓶中的一半骨灰,马不停蹄的赶回去了,而对卓嫣,没有只言片语留下。当晚刘子固就兑现了诺言,放走了良又和她的奶娘。
次日一大早,刘子固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刚走出去想看看出了什么事,就被人一拳狠狠的打在脸上,踉跄了下才站稳。
只见来人身穿棕色右衽袍子,满面怒容,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身边只有一个小厮,小厮一边护在他左右,一边对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守卫大声说道:“这可是谏议大夫邬大人家的邬童公子,要是敢动我家少爷一根手指,仔细你们的脑袋!”闻言,众人互相看着,都不敢上前。
“不知在下何处得罪了公子,公子要这般擅闯都尉府,今日若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在下定要找邬大人讨个公道”刘子固拱手,说道。
“讨个公道?你不配!”邬童不顾小厮的阻拦,切齿怒道:“是你害死了卓嫣,她十四岁就嫁给了你啊,你却、害的她失了孩子,害的她一身武艺尽毁,堂堂正妻却要囚禁在别院,如今连她的性命也要夺取,她才二十岁啊!谁能为她讨回公道?”
面对着愤怒不已的邬童,刘子固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一想起那堆骨灰,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当初,卓嫣被除族也要嫁给你,她说你是将军,这样英勇无畏的人,定会保护她们姐弟一辈子周全的。可如今,连完整尸骨都不曾留下!”
邬童刚听闻卓嫣葬身火海时,心口仿佛被人一剑刺中一般,痛不欲生,什么修养,什么气度,通通都不顾,此刻再也抑制不住情绪,道:“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是我亲手将她送到了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