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夏雨,洗净了漳河渡口的血腥之气。把守渡口的兵将已经撤走,闹事的客商抓的抓、逃的逃,漳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渡口的船只重新划动起来,载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通往南北东西。
偶耕站在船尾,紧紧勒住骅骝马,生怕它撂起蹄子踢伤同船的旅客。牧笛晃悠悠走到船尾,抚弄着马鬃,一面和偶耕谈天。她与侯希逸诀别之后,如同一只孤雁流落天涯,一半是自由自在,一半是惶惑忧惧。幸得偶耕在她身边,一路寸步不离,为她遮风挡雨。偶耕心性纯良,她对他已是芳心暗许,只是她自己尚未察觉。昆仑奴见他俩有说有笑,一个人坐在船头与翻起白眼。他死死抱住自己的麻袋,就像抱住了自己飞黄腾达的命运,因此对他二人充满不屑。
下得船来,三人一马继续向西。牧笛不再骑马,与偶耕并肩而行。连日来,偶耕与牧笛同行,彼此情性大抵已知,偶耕心中对她的好感也油然而生。见到牧笛,他不再局促不安,尽管话语不多,但在很多事情上与她心有灵犀。他听见牧笛的声音,心头就倍感平和与安详,希望她滔滔不绝讲下去,而自己永远是一边牵着马,一边静静聆听。
平原将尽,山地隆起。偶耕打听路途,得知前方路远,而且人烟稀少。昆仑奴手搭凉棚,见到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道观,便提议到观中借宿,涧石、牧笛双双点头同意。三人一齐来到道观门口,才看到古旧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字:拨云观。
昆仑奴大声叫门,叫了半天,仍是那个跛脚道士走了出来,阴着脸色说道:“我们这座道观实在扁小,一无房间,二无米粮,请几位施主别处去吧。”昆仑奴说道:“我等到此,就是要住你客房、吃你斋饭。这袋子里多的是钱,把爷伺候高兴了,分一半钱财与你,足够你们一班道士山珍海味吃三年!”跛脚道士生气说道:“真的没有房间了。你们要住柴房和马厩,也使得,随我进去便是。”
三人跨进院中,迎面看见槐犁在院中玩耍。他见了三人,飞也似地扑了过来,欣喜若狂。偶耕也是惊喜万分,拉着他问长问短。寒暄过后,槐犁却耷拉脑袋说道:“道观里只有一个厢房,被我师父占了,我这两日也进去不得。你们住哪里?”
偶耕一听,才知道齐玉轪也投宿在观中。他对齐玉轪心存戒心,本想离开,又见牧笛确实累了,只得留下,对她说道:“委屈你一宿,你睡在柴房,我和昆仑奴睡在马厩吧。”牧笛点头应允。
跛脚道人猛然想起一事,惶急说道:“师父说过,柴房重地,不可住人。你们三个只能一起住马厩。”偶耕大为不解,正要发问,昆仑奴一把将跛脚道士推开,骂道:“好没眼力的牛鼻子,连个柴房都不让人住?爷爷偏要择个上好的厢房睡一宿!”
昆仑奴说毕,大跨步走上廊檐,去推厢房的门。槐犁大惊,跑过来抱住大腿,拼命拦阻。昆仑奴生起气来,责骂道:“小兔崽子,拜了牛鼻子做师父,就忘了你爷爷姓什么了!”一把将他甩开,伸手便去开门。
那扇门刚被推开一道缝,忽然一股旋风从室内刮出。两扇门被旋风鼓动,咣当一声合上。昆仑奴被真气震倒,身子飞出五步之远,推门的那只手几乎被震得脱臼。偶耕纵身一跃,将他扶定,免得他摔伤。
昆仑奴大感骇异,背紧了麻袋,捂着自己受伤的手,咧着嘴叫骂不绝。槐犁捂住他的嘴,说道:“师父正在闭门服气,叫你不要进去,你却偏偏要去找死!”话语刚落,厢房内传出声音:“我不是你的师父,你休要借我之名招摇撞骗!”那正是齐玉轪的声音。只因他心气虚浮,所以声音发飘,略显刺耳,与平日大不相同。
偶耕自然不知道,他们三人投奔拨云寺之时,齐玉轪到此已达五日之久。他剧毒攻心,已然真气耗竭,只得诵读《坐忘论》稳定心神,三日过后方才脱离险境,于是就地打坐,按照《服气精义论》的要旨疏导体内气息。但葛蕾银针上的毒太过阴邪,任是齐玉轪修为颇深,也是难以压制。头一日,他险些走火入魔,昏迷之间将宝剑挥出,距槐犁的咽喉只剩三寸,因此槐犁害怕,不敢进屋。他连续服气运功,兀自不知险些失手杀人。这一日,他勉强收拢元神,正是渐入佳境,谁知昆仑奴来到,贸然推门,扰得他方寸大乱,沉积在丹田的真气倾泻而出,将昆仑奴震伤。
槐犁吃了一惊,连忙跪在门口,哀求齐玉轪恕罪。齐玉轪渊默无声,仍然潜心服气,那房门被一股真气带起,开合两下,然后缓缓闭上。陡然,厢房的窗纸向外鼓出,房内旋风激荡,发出嗡嗡的响声。忽听见咣当一声,房门大开,一道白光从里向外直射出来,迅捷无比、凶险异常。
偶耕看得分明,那正是齐玉轪挺起长剑刺出,眼看要将槐犁劈为两半。原来,槐犁在门外哭声哀告,昆仑奴在一旁喋喋不休,让齐玉轪心中孽龙飞起,将他导入邪魔。他真气耗散、邪气滋生,长剑冲人刺来,双目兀自紧闭。
情势危急,偶耕飞身而至,将槐犁推开。齐玉轪神智错乱、牙根紧咬、目不识人,听到偶耕的脚步声,立即剑锋回转,刺了过来。偶耕接了两招,飞身而出,绕着廊檐与之周旋,幸亏齐玉轪神气亏虚、剑势散乱,不是他的敌手。
牧笛多次见到偶耕与人交手,此前每每觉得心安理得,此时却转为提心吊胆,生恐他遭遇不测。她见到数招之内,偶耕未能将齐玉轪制服,而且以空拳搏利剑,屡屡陷入险境,不禁喊出声来。齐玉轪此时恰似一只没了头的苍蝇、发了疯的狮子,听见异响,便弃下偶耕,斜剑刺出,径取牧笛,剑尖直指咽喉。
偶耕大惊,不顾下盘未稳,纵身赶上齐玉轪,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回,翻身一掌,拍中他的面门。这一掌,因在惊慌之际,力道不弱,击打的位置却不太正。齐玉轪飞出一丈,晕倒在地。
牧笛怔怔看着偶耕,偶耕却全然不见。他毕竟心善,唯恐打坏了齐玉轪,赶紧跑过去将他扶起。齐玉轪根基深厚,受这一记猛击,并未形成致命之伤。他微微睁眼,认出偶耕,意气不平说道:“你是魔头的余孽,休要假装宅心仁厚。你今天不杀我,我终有一日要杀了你。”
偶耕不答,按照白发恩师传授的心法口诀,拍打他肩颈上的穴位,助他稳定心神,进而名目凝神,为他输入一股真气,平伏他体内邪祟。
拨云观的方丈,一直窝在房中,不知在做何事。听见外面响动,从房中走了出来,看到道观院子里狼藉一片,损坏了不少器皿,心下生疼,戆声戆气说道:“贫道留你们住宿,却何苦打坏我的东西!”
齐玉轪仍自半梦半醒,脉象起伏不定。恍惚之间,见到面前又多了一个黑影,心中孽龙再次升起,一时内息淆乱。他猛然发力,推倒偶耕,就地拾起宝剑,一个箭步欺到方丈身前。方丈眼皮子还未眨动一下,齐玉轪已扼住他的咽喉,恶狠狠说道:“你身为方丈,不修德行,却是败坏人伦、扰乱风俗!”
方丈呼吸急促,眼神里充满恐惧:齐玉轪奄奄一息,如何得知我与女香客在柴房幽会的事?他委实不知,齐玉轪内息深厚,纵是中毒受伤,依然心静如水、听力过人,将他夜中苟且之事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他身上无力,未能出来阻止。
方丈还要辩解,齐玉轪早已双目血红,手起一剑,将他刺穿。方丈抽搐两下,死在当场。众人见了,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跛脚道士一瘸一拐跑到方丈尸身前,号起丧来。
齐玉轪长剑仍未收回,忽然血腥之气冲鼻,令他恶心欲呕。他晃了两晃,只觉得嗡嗡耳鸣,回过神来,不知发生何事。一见偶耕,顿时生起敌意。
牧笛十分气恼,走到偶耕身边说道:“你将他救下来,可他两眼一睁,就杀了好人!”齐玉轪这才见到拨云观方丈死在当场,而自己剑上正在滴血,始知自己杀了同门。他登时将脸沉下,义正词严:“他败坏人伦,辱我门风,罪有一死!”
一语未毕,方丈卧室的门咣当一声打开,从里面冲出一个女子来,二三十岁,衣着朴实,然而面色红润、身材匀称。她手持柴刀,饿虎一般扑向齐玉轪——这女子正是那一夜与方丈在柴房中幽会的女香客。
那女子甚是凶恶,手中柴刀咄咄逼人。她本来躲在房中,透过门缝亲眼看见情夫被人杀死,悲愤交织,拼出性命与齐玉轪相搏。齐玉轪邪毒攻心,功力仅剩两成,挥剑勉强招架了七八招,已是力不能支、险象环生。他拼出全力,用长剑拨开柴刀,跃开一步,冷冷说道:“无耻村妇,我替祖师爷清理门户,你也要来寻死吗?”那女子疯狂嘶吼:“我不杀你,誓不为人!”舞动柴刀,照着齐玉轪脑袋就砍。
齐玉轪连连躲闪,退入厢房。那女子刀法凌厉,追在齐玉轪身后,将房中桌椅陈设尽皆砍坏。
昆仑奴暗暗凑到跛脚道士跟前,偷偷问那女子情况。跛脚道士说道,那女子名叫华清芬,本是铁匠之女,颇通武艺。嫁与夫家足足十年,未曾生育,年年到拨云观中祈求子嗣,遂与死去的方丈相熟。数月前,夫婿染疾身故,公公欲施凌辱,她实在难以从命,便将其刺死。官府批下判词,安排腊口使将其收押,卖为官妓。谁知华清芬半路逃脱,躲进拨云观中。腊口使和附近村民都已知晓,只是腊口使因有别事在身,姑且置之不理。方丈本是性情中人,与华清芬日夕见面,遂如干柴烈火,不忍割舍,将其藏在道观之内。他命跛脚道士连日关闭观门,驱赶借宿之人,以免人多口杂传出流言蜚语。华清芬住在观中,与方丈十分欢爱,因将丧夫之痛、弑翁之恨抛诸脑后,实指望与方丈相伴一生,却不想杀出一个齐玉轪来,令她的微末心愿化为泡影。
齐玉轪强行运功,真气逆行,身上剧痛。华清芬一时得势,举起柴刀一顿招呼,将他砍出一道道伤痕。齐玉轪舍命一剑,逼退华清分,身子一纵,撞开窗格扑入院中。他大口喘气、汗下如雨,鲜血从身上涌出,汗水浸入伤口,让他痛上加痛。
槐犁冲了上来,冲华清芬大喊,命她住手。华清芬脸上溅满鲜血,眼睛杀得通红,一脚踢翻槐犁,继续下死手砍杀齐玉轪。槐犁心下关切,却害怕她手中的柴刀误伤自己,只得躲在一旁观望。
偶耕对牧笛说道:“不能再死人了,我上去分开他们。”牧笛拉住他,说道:“这个道士杀人如麻,罪恶滔天,就该死在这里。”偶耕顿时木然,没了主意。昆仑奴在一边帮腔:“这道士杀气太重。那女子好不容易找了个依靠,他也不论青红皂白,一剑杀死。这才是自作孽不可活,报应就在眼前,你不必可怜他。”
齐玉轪撑过了二十余合,真气耗损,吐出一口血来。华清芬双手举刀,飞身劈到。齐玉轪两眼发黑,已无处可躲,只得横剑格挡。刀剑相遇,咯啷一声,齐玉轪宝剑脱手,被震得虎口发裂、立地不稳。华清芬双目通红,连声嘶吼,毫不留情,挥起柴刀冲着齐玉轪的咽喉砍了过去。
槐犁吓得面如土色,捂住双眼不敢看。牧笛也扭过头脸,不愿看到接下来的那一幕。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道黑影闪过,一只手伸向柴刀刀柄,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另一只手顺势拍出,将华清芬推到一侧。华清芬回头一看,挡在前面的却是偶耕,他手掌已被柴刀划伤,血流如注,而齐玉轪就站在他身后,虚弱不堪,面色中带有诧异。
华清芬勃然大怒,吼道:“这道士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何救他?”偶耕只是出于本性冒险救人,低头一想,实在找不到救他的理由,挠头说道:“这里再也不能死人了,大家各退一步吧。”华清芬不依不饶,举刀来砍偶耕。偶耕躲了十余招,被逼无奈,只得迎着柴刀挥舞拳掌,与之周旋。
斗了三十合,华清芬知道他武艺甚高,有意不伤自己,当下虚晃一刀,退到墙角,阴森森说道:“你休假装好人。你救那牛鼻子老道,便是我的仇人,来日我再索你性命!”说毕,双足腾空,逾墙而去。
昆仑奴急忙找了一块破布,替偶耕包扎伤口,口中嘀嘀咕咕,抱怨他多管闲事,无缘无故结下仇敌。槐犁扶着齐玉轪,请他回屋休息。牧笛生起气来,冲着偶耕说:“我叫你休管闲事,你又逞什么能?”
偶耕没料到牧笛会是如此气愤。他着急起来,结结巴巴答道:“我,我不想,这里,这里死那么多人。”牧笛呵斥道:“你假装什么好人!你接那一刀,就不怕自己丢了性命?”偶耕根本不懂得这句话里含有关切之情,低头喃喃说道:“我看得清楚,她这一刀不能伤我,所以伸手来接。”牧笛怒气不息,说道:“他们两个人的恩怨,你插什么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偶耕还要辩解,牧笛扭过头去说道:“昆仑奴,牵过骅骝马,我们走!”昆仑奴说道:“时日已晚,明天再走吧。”牧笛粉脸一沉,甩甩袖子,一个人往外就走。昆仑奴摇了摇头,瞪了偶耕一眼,背起钱袋子追了出去。偶耕大为惶急,赶紧去马厩中牵过马,小跑着离开拨云观。
齐玉轪面上虽然大义凛然,心中却也暗暗悔愧。他命跛脚道士与槐犁埋葬方丈,却将自己关在房中,一面闭门思过,一面闭关运功。七日之后,邪毒略略镇住,他走出房门,唤来槐犁和跛脚道人。问答一番,得知这拨云观的源流派系,和王屋山上清派本是同根,论起辈分,那跛脚道士算得是自己的徒孙。
齐玉轪命跛脚道士跪在三清牌位下,自己取过纸笔写下一纸勅令,拔擢跛脚道士为拨云观方丈。跛脚道士拜过三清,转面又叩拜齐玉轪。
齐玉轪不喜槐犁,觉得他年纪幼小,却是奸猾无比,绝非上清门中可塑之才。他对槐犁说道:“你权且在这拨云观中修行,积日经年,若走上正道,可去王屋山寻我,我召集道友做起法事,授你道箓。如若不然,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你须牢记,你切不可再叫我师父、毁我清誉,否则我决不饶你。”槐犁还要哀求,抬头看到齐玉轪面色阴沉,只得跪谢领命。齐玉轪重新背起宝剑,暗运内力撑起病体,独自跨出门去,往深山白云之中去了。
偶耕离开拨云观之后,快步追上牧笛,见山路崎岖,夜幕将至,便拉了拉她的袖子,请她上马。牧笛冷若冰霜,说道:“你是何人?竟敢扯我衣袖,成何体统?”偶耕自知失礼,羞得满脸通红,只得默默跟在身后。昆仑奴上前与牧笛搭讪,牧笛怒道:“你敢再啰唣,看我割了你的舌头!”昆仑奴咂咂舌头,冲偶耕做了个鬼脸。
三个人一语不发,早已远离拨云观。夜幕降临,山风凄冷,四野又无人烟,昆仑奴生起闷气来,喃喃说道:“大好的道观不住,偏要摸黑走路。遇着野兽或是强人,看你耍什么脾气。”牧笛一听,犹如火上浇油,指着昆仑奴说道:“没人让你跟着我,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跟出来的!”
偶耕抖起豹子胆,追上牧笛,又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说道:“牧笛……”牧笛回过头来,瞪眼望着他:“你是什么人?我的名字也是你喊的吗?”偶耕一愣神,咽下一口唾沫,低头说道:“小姐,我们三人作伴,游走天涯,谁也不离开。”牧笛越发生气,说道:“谁要跟你们在一起?把我家的马还给我,我要一个人走!”
昆仑奴见她使出小姐的性子来,啧啧连声,在一旁奚落道:“还你们家呢?你爹爹都不认你了。你想要骅骝马也好,那就得回长安去,乖乖地嫁给宦官骆奉先做小。”牧笛一听,气得泪珠滚出,将手一挥,竟打了偶耕一马鞭,说道:“呆子将军,昆仑奴竟敢说出这等疯话,还不将他打死!”说毕,将马鞭摔在偶耕怀中,坐在路边哭了起来。
偶耕深知这几句话刺着了牧笛心中痛处。他赶紧使眼色,叫昆仑奴上前赔罪。昆仑奴犟了一回,只得摇头晃脑走过来,打个拱赔不是。牧笛眼泪止住,却撅着嘴说:“谁要你与我说话?赶紧离了这里吧!”昆仑奴心气不平,走到路对面,一屁股坐下,低头不语。
偶耕蹲踞一旁,小心翼翼说道:“小姐……”牧笛白他一眼,说道:“你是痴呆还是愚蠢?我父亲不认我,我已经无家可归,你该叫我什么?”偶耕顿了一顿,瑟瑟说道:“牧……牧笛,别生我气了,我再也不敢忤逆你意,一切听从你吩咐便是。”
牧笛将头一偏,理也不理。昆仑奴却没好气地说:“听从她的?你本是个没主意的呆子,她又是个没见识的女人。你听她的,这辈子算是白活了。”牧笛越想越气,待要呵责,却又转为平静,冷冷说道:“你是番邦蛮夷,回你自己国家去吧。我们唐朝人的事,由不得你来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