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近黄昏,山间起了丝丝凉风,带走了孙裂因背负小馨儿赶路,而积起的燥热。这半天他走走停停,要么让馨儿歇歇,要么背起她再走一段,让走边留意四周,除了他二人偶尔的说话声,再没什么动静,孙裂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想必不会有山贼追来,总算是要出去了。
眼看就要到这六连山外围的山脚了,孙裂踌躇起来,不为别的,怎么跟小馨儿交代他妈妈的事情啊?这可兜不了许久了,孙裂想着就一阵头大,就连走路都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小裂哥哥你快走啊?怎么比馨儿还慢呢?”看见孙裂慢慢落在了自己后面,小馨儿不满地回头说到。
一句话吧孙裂拉了回来,“就来就来……“说着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沉默地下了山,孙裂有意无意地避开小馨儿的目光。终于走出了这六连山,天色也暗了下来,前面就是通向北部城镇的官道了,孙裂正想着怎么开口跟馨儿说夜宿的事儿呢,一愣神儿间,小馨儿却先开口了。
“小裂哥哥,你不是说妈妈在山外等我们吗?怎么都走出来了,还看不到妈妈呢?”小馨儿一脸疑问,撅着小嘴儿问到,“哦,应该是天黑了,她先到前面找地方过夜了吧。”说完孙裂自己都想觉得牵强,“这样啊,那我们走快点追上他们吧,我好想妈妈啊!“一脸委屈地小馨儿用水汪汪地大眼睛看着孙裂说到。
“馨儿妹妹,你看天就要黑了,妈妈也要休息的,我们先在这里过夜吧,等天亮了,在去找她好吗?”孙裂走到馨儿身边蹲下来一脸爱护地对她说着,“天黑了,有坏人出来哦,你要是受伤了,妈妈会伤心的哦。”
小馨儿委屈地看着孙裂好久,绷着嘴唇小声说:“那馨儿听话,馨儿在这里休息,等天亮了,小裂哥哥一定要带我去找妈妈啊。”看着馨儿天真无邪地目光,孙裂早已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能继续哄着她了,”哥哥答应你,明天一定能见到妈妈的!“说完拍了拍馨儿稚嫩后背,让她放心。
就近找了个地方避着晚风,就着仅剩的一点水,狗子和馨儿各吃了一点野果和干粮,两个小孩儿,一个念着娘,一个说着谎,谁都没心思吃东西。吃罢,孙裂早早哄着小馨儿睡了。
夜里尚有些凉,孙裂将馨儿身上盖的青衫又紧了紧,满脑子想着明天怎么办,正发愁呢,又听到馨儿睡梦中都在叫着妈妈。中了那一箭想必是活不了了,孙裂想起那丢给自己一袋钱的好心漂亮婶婶,满脑子都是溅了血的花儿景象,似乎在孙裂眼里,那漂亮婶婶就像花儿那般美好吧……
不管了,就算是拖也要把馨儿拖到那赵府去,婶婶的孩子,拼上命也要安全送他回家,孙裂心底打定了主意,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等待着疲惫唤来睡意……
“小裂哥哥,小裂哥哥醒醒,天亮了,该去找妈妈了“说着晃动着孙裂侧躺的身子,孙裂翻躺起,眯着眼。
小馨儿乐了,迎面是小裂哥哥朦胧中的脸,一双眼睛通红地半眯着,眼睛外面挂着一圈黑眼圈,“咯~咯~咯~”小馨儿笑起来,“小裂哥哥怎么变成野熊猫了?咯~咯~咯……“孙裂下意识地摸了摸眼睛,哎,苦啊!挣扎了一晚上,这几天的事就像万花筒一样在他眼前一件一件的闪过,死活睡不着,刚觉得睡一会儿就被叫起来了,揉了揉眼,看着天真烂漫的小馨儿,孙裂心里想,要是这一切都没发生多好,如果一切都没发生,自己还在清甜镇胡闹,小馨儿也会在众星拱月般的呵护下长大吧。年少如孙裂,竟生出了这般念头,又暗暗心中发誓要保护着眼前的天真烂漫。
“快走啊,快走啊小裂哥哥。”想着要见到妈妈了,小馨儿活泼的像只百灵鸟,一路兴高采烈地跑跳,高兴起来,还给孙裂唱了首妈妈教的歌谣。孙裂有气无力的跟在小馨儿身后,每当馨儿回头看向他时,便勉强地笑笑,那表情无奈又滑稽。开心下去吧,小馨儿,就这样一直开心下去吧,年少的孙裂心底暗暗想着……
在官道上已走了半日,一个活人都没见到,蹦蹦跳跳地走了半天的小馨儿也安静下来,时不时问问妈妈在哪儿,孙裂总是不远了,不远了地说着,就这么哄骗着走了一天,又是一个红霞满布的傍晚……
“哥哥你骗人~!呜呜~妈妈根本就没有在前面,妈妈~妈妈你在哪儿?”走了一天的小馨儿突然在这习习凉风吹过的傍晚发难,“馨儿妹妹你别哭,妈妈真的就在前面,也许妈妈没有等到馨儿,先走了,等回到你外公家,肯定能见到他的。”孙裂拖着疲惫的声音,耐心的对小馨儿说着……
“哥哥你骗人,妈妈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我和妈妈在山里分开的,我要回去找妈妈!我要回去找妈妈!呜呜呜~”小馨儿突然哭喊着回头就跑,孙裂慌了,可不能回去,我的姑奶奶!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想着便追了上去,从后面一下揽住小馨儿,“馨儿不别哭,妈妈真的先回你外公家了,哥哥发誓一定把你带回你外公家,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妈妈了,你相信哥哥好吗?“想着那漂亮姐姐惨死山中,留下这幼小孩童,孙裂心神崩溃,哽咽地揽着馨儿说着。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你放开我!哥哥是坏蛋!哥哥骗人~!“小馨儿一边哭喊,一边踢打着要挣开孙裂的阻拦。孙裂彻底崩溃了,连日来的经历对他这样一个少年来说,根本就是一场折磨,他也好想回到熟悉的清甜镇,在他熟悉的小床上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梦也就过去了……小馨儿的哭闹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哥哥没有骗你!哥哥没有骗你!哥哥真的会带你回家的~!”在剧烈的晃动中,孙裂一边安慰着小馨儿,自己也哭了起来。
“妈妈!妈妈!”正晃神间小馨儿推开了孙裂,反身跑了出去,身心俱疲的孙裂一个踉跄没站稳,一屁股蹲在地上,少年的孙裂就像个婴儿一样,无助地哭了起来,看着小馨儿的背影,孙裂用无助又违心地语气冲馨儿大喊着:“走吧~!走了我再也不用管你了~!去找你妈妈吧~!”听着背后传来的斥责声,小馨儿跑的更急了……
正哭喊着欲要飞奔到母亲怀抱的小馨儿,一个不留神,脚下滑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哇哇大哭。
满含着泪与委屈,孙裂看着那更加无助的小馨儿,她是无辜的啊,她是无辜的……
“馨儿……”孙裂愧疚地大喊着,连滚带爬地跑向摔倒在地的小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