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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不必执着

野兽已经发觉她这个猎物,猛地朝她扑过来,玲珑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恨自己动弹不得,竟要葬身獠牙虎口,她费力憋气让自己能动,却无半点作用。

眼看着野兽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正要张嘴朝她撕咬,她只觉身上似乎被人用石子打了一下,在野兽俯身过来的那刻,她瞬间往旁侧翻滚,避开了这野兽的凶狠一扑。

她暗的心惊,好险。

再看去,野兽似是怕了什么,一下窜入了黑暗夜中,不知踪影,玲珑拍了拍起身,不晓得眼前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到底是哪位出手救了她。

左边,是白衣女子,不用多说。

右边,却是一个约摸年过半百的男人,江湖人装束,穿着普普通通,她咋一看,配上他那不修边幅黑白相间的发丝,只觉这人有点不爱干净似的。透过皎洁的月光,看清他那张沧桑不苟言笑的脸容,她觉得,这人年轻时必定长的风流倜傥。

只是,她此刻的关注点不应该是这人的相貌,而是,这人背后背着的剑盒!他竟能从白衣女子手中夺走剑盒!

她顿时有一个想法,不知这人还收不收徒弟,要是能从他那习得个一招半式,以后行走江湖也就有保障,也不知她现在开始学晚不晚?

“多谢前辈相救,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日后有缘相见,晚辈定当报恩。”目测两人离得有些距离,怕他听不见,玲珑朝他所在的方向喊了喊。

那前辈只撇了她一眼,不再逗留,转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白衣女子再次追了过去。玲珑只见两道影子越来越远,这速度,自己只能望尘莫及。

感叹了一番,她立即想起自己的正事,这才离开此处,往山下赶去。半途中,路过一丛罐林时,却细细碎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五万大军搜山,皇甫衍竟然如此大费周章。”

声音有点耳熟。

旁边有人道:“主子,晋国皇帝既是对付夏王,也省得我们动手,这山上凶险,不如我等先撤。”

“也好,有人相助,何乐不为。”

玲珑深深屏了呼吸,不敢乱走不敢乱动,这要是被发现,她觉得自己真活不过今晚,果然是仇家太多。

待这批人向另一个方向离了去,她才现身,开始往反方向跑,只要保证不与这些人碰见就万事大吉。深林茂密,月光也是淡隐淡现,周围又开始起了一层雾。

她深知在迷雾中,野兽最易出现,她得找个地方躲一躲,免得被野兽撕碎成渣,走了一段,刚巧见前方有个隐秘的洞口,她走了进去。

这一进入,她有点后悔,定定立住,特恨自己怎的就管不住这双腿。

左边,沈列靠着墙壁,身上挂了不少彩色,见到她进来不免也有一瞬间的懵,旋即,又变成了好笑的表情。

而右边,是黑衣女子以及一干随从,黑衣女子见到她,凝住片刻,但只是片刻,随后传来一声怒不可揭的暴吼:“冥解忧!”

得,又是仇家。

这面纱,真的没有一点用处。

该认识的化成灰都认识。

黑衣女子一身飒爽英姿,已是执剑怒气冲冲朝她而来,有一股不把她砌成两半誓不罢休的架势。

沈列只当看热闹,笑意更是明显。今日这山上确实热闹,先是他被白衣女子虐了一场,后来又被夏王擒住,与花忍干了一架,不巧,那时密室里杀进来一批人,目标是夏王,眼见他们相斗,他便趁势逃走。原本他要下山,却不料山下密密麻麻储了几万大军,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无奈之下他又和皇甫若轲走到了一堆。

后来,官兵开始上来搜山,他又意外见到了她那新情郎冥栈容,他瞧着冥栈容脸色苍白,似乎受了伤,也不知在躲谁还是找什么。皇甫若轲与冥栈容以前相识,同样的背负着谋反重罪都是逃犯,本应该悻悻相怜才是,但这两人一见面便是相互讥讽,不贬对方几句心里不大舒服,且三句不离冥解忧,也不知图什么乐子。

皇甫若轲念及冥栈容曾与冥解忧一起对付过自己,心里自不甘心,冥栈容受伤这么好的机会,不折磨一下难解心头之气,可惜,冥栈容却在乱剑中被花忍给救走。

这山中之夜,并不太平,恰逢起了山雾,又遇上野兽袭击,他与皇甫若轲只得入洞一避。如今这山上各方人马齐聚,他也没什么朋友,总之都是敌人就对了。现在又好巧不巧,她自己赶着来送死。

玲珑心内叹了叹,只想对这里的人说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这小洞让给你们,她走行吧。在黑衣女子砍上来之前,她已夺步出了洞口,溜之大吉。

黑衣女子追至洞口,看着洞外浓浓迷雾,根本辨不清她往哪个方向跑了去,不好追,只得咬牙作罢。

玲珑逃离洞口,深深陷入了迷雾。

朦朦胧胧的视线,拨开一层又一层,却怎么都走不出去,她有些胆颤,甚至想过要不要爬树看清地形,抬头,看着光不溜秋丈高的粗树,她想,她应该没有爬树的能力,遂放弃。

走了许久,仍是没有出路,她几乎怀疑,要是遇上野兽或是脚下陷入泥潭,她毫无招架之力,自己绝对会被困死在这里,气愤之下,她不得不对着粗树踢了几脚。

“忧儿。”

她心中一咯噔,有人唤她?

回过头去,什么也没有。

不对,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称呼,怎会第一反应,便觉得是在叫她呢?不,她告诉自己,应该不是叫她。

“忧儿。”

那声音再度响起。

她靠着粗树,试图镇定,她怕野兽怕泥潭,但对这未知之物,更怕,她仗着胆子道:“谁,出来。”

末久,深雾密林中,若隐若现闪着一抹影子,她看不清那人如何模样,模模糊糊,只觉那人隐在迷雾中,身姿轻盈,能飘来飘去,不像常人。

“你……是谁?”

“我是……”

也不知是她没听见,还是那边却没了音,她只觉脑袋疼,有一种昏昏欲睡之感,用力甩了甩,告诫自己,保持清醒。

“别忘了我。”那声音再度起来:“不能忘了我,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是谁,不可以。”

“忧儿,我好冷,我好痛。”

“忧儿,你来救我。”

声音略显凄厉清凉。

做梦,一定是做梦!

她退后几步,蹲在地上,捂住耳朵,不去听他惨烈的声音,不要听,不要听,甚至想让那声音走开,她不认识他,不认识。

久久的,身边平静了许多。

她暗的松了口气,把手放开,一定是她太过紧张,才会有那种幻觉,她起身,想着赶快离开这里,一抬头,那抹影子一直在那里。

她心底有一万个声音,都只想对那个人说,你走开,不要过来!

“忧儿。”

她呆了呆,这声音较之于刚才,好似柔和了许多,绵延无限,夹杂着太多的不舍和温情,他轻轻嗓音:“忧儿,过来。”

那人,伸出手。

别过去,不能过去。

尽管她这么告诉自己,可双腿却不听使唤,一步一步缓缓走过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忽觉身边景色换了换,不再是深林迷雾,而是漫漫黄沙。

沙漠绿地,他朝她伸出手,一骑两人,在黄昏日落下追赶太阳,一路欢声笑语。

纱帐内,她与他一杯接一杯拼着酒量,在醉情深处,他忍不住对她一吻再吻,她一紧张,掉下了床,铃铛声脆。他抱着她,一遍遍对她说,我要娶你。

雪地中,她与他不亦乐乎的玩着雪花,玩累了,他背着她踏着积雪步步前行,狼狗欢快的追随,她故意在他耳边吹风,逗他笑,和他讲好多有趣的故事。

木台上,他亲手为她遮上红纱盖头,互送成亲礼,她为他一舞,倒在他怀里……

“是既得之,唯不舍不弃,此生誓不相负。”

“我的疼爱,只给你一人。”

“等我回来。”

太多太多,玲珑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忍不住伤感,再也没了方才很怕的念头,四处找寻,却再也见不到那人影。

最后一个场景,却是在刑场。

她眼眸睁大,似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去抓那抹影子,眼前却只有一片血污,她嘶厉道:“不要,不要……韩馀夫蒙,不要!”

夜色。

躺在地上的玲珑猛地睁眼清醒,视线内,是沉沉迷迷的天空,还有弯如刀的皎月。她眨了眨眼睛,刚才逃出洞口太急,脚下不留神,一下踩空,就着山坡滚了下来。

摸了摸额头,好像短短一瞬间,做了一个梦,不过这也见怪不怪了,每次醒来,她总不想起来梦里有什么,但她知道,这一定是个噩梦。

可玲珑记得,她掉下来之前,自己明明很清醒,还一度爬起来走了几步,不禁想,该不是吸入这里的迷雾,会有什么致人昏迷的奇效?而她碰巧做了个噩梦醒了?她也弄不太清楚。

抚了抚颠荡起伏的胸口,忍着脚疼,她爬了起来,一拐一拐走了一段距离,忽见前头有两个黑衣人躺在一起,她小心翼翼过去,发觉这两人是自相残杀才会抱一起。

看着自己被树枝划破的衣裳,又看着黑衣人的衣服,总觉得自己穿的太艳招人惹眼,容易被人认出来。不管了,先扒了他俩换上再说。

她轻易地将两人分开,正要动手扒其中一人的衣服,却见这人胸膛起伏,她探他呼吸又探脉搏,才知这两人搏斗,一死一活,这人许是伤势过重,睡了过去。

救还是不救?

这是一个问题。

她决定,还是先把他衣服扒了再说,反正看他这伤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只是,扒到一半,从这人身上掉出来一抹锦囊。

捡起锦囊,玲珑怔了半响,看向黑衣人的眼神变了变,这黑衣人蒙着脸面,裹得严实,她一开始也没注意,这会儿,她直接扯了他面巾。

竟然,真的是他。

如若现在要问她救不救,她会很硬气的回答:不救,打死她也不救。谁让他和冥栈容联手骗她,还想抢她的东西,她现在都很不得踢他两脚解气。

想到此,她又摸了摸他身上,并没有找到什么盒子,她不禁纳闷,难道冥栈容还没有把丹丸献给他?看了眼他腹处,他虽然没死但也被捅一刀,手一直捂着伤处,血流的也差不多了,他脸色又白得要命,她一下于心不忍。

脑海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声音说,不要救,掉头就走,当什么也没看见没发生,他为了别人,抢你东西,救他做什么。另一个声音说,救吧,毕竟,这人也算你丈夫,到底是有多大仇多大怨要这样置他于死地。

她深深呼了口气,人不能太泯灭良知,好歹路见不平还要拔刀相助,他这都快没命了,恩仇怨恨什么的,等他醒了再好好解决也不迟。

扒开他腹处的衣衫,看了看伤口深浅,不是很深,心跳也很稳定,他这般昏迷想来是吸入迷雾的缘故,这里条件简陋,没什么药,只能做简单的止血处理,至于其他听天由命。弄好伤口,把他旁边的黑衣人清理掉,再将他也拖到隐秘些的地方,折了些树枝放他旁边以作遮掩,做完一切,她才舒舒服服靠石头斜躺。

她一没信号物,二也不能走开,只能这样陪着他一起等,或许是等花忍过来,也许是等他醒来,要是命不太好,可能会等来要杀他的人,放心,那时候她一定溜的远远的。

“水……”

正当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他呢喃了一声,她连忙爬过去瞧,他已睁开眼睛,转了转头打量身边处境,他清醒了不少,看着她在自己旁边,有点意外,忽的道:“真的是你。”

她随口道:“假的,你在做梦。”

“梦?”他喃喃一句,难道他不是刚从梦里醒来么?还在做梦?

也许是为了验证现实,他突然的抓住她手腕,一扯,她疼得要命,不晓得为何救了他还要被如此折磨,她冷不防嘶喊道:“南宫祤,你做什么?你快放开。”

看她这痛苦的表情,他便知真假,在梦里,她乖得很,也不会疼。片刻,他放开她,眼睛看着夜空,干涩说道:“我……喝水……”

他口干舌燥,直接省略了要字,玲珑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揉了揉发红的手腕,佯装没听清:“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要水。”他嗓音利索了些。

“哦,想喝水,当然可以。”她眯了眯眸子,离他远点,然后拿着水囊当着他面喝了一口,润了润口咽下去,最后,朝着他一字一顿:“你——求我。”

他撇了她一眼,又量了眼她与他的距离,她扶着一块大石头,半蹲半靠,手上抓着水囊,活脱脱像一只怕了他的野猫似的。虽有点怕,但眼中的得意之色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玲珑突然想起来,他有伤在身啊,自己干嘛要躲?还怕了他这一个病人不成?可他这一眼,极有深意,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免得他一个飞刀丢过来她会一命呜呼。

提了这么一个过分的要求,在石头后面躲一躲也是极好的。

他却没说什么,闭了闭眼睛,他怎会不知她心里头想什么,以牙还牙,好不容易轮到他倒霉透顶,她肯定要爬上来踩上几脚。

求?不可能!

玲珑看得出,他这是以不变应万变,他不着急,她也不着急,倔呗,就看他能倔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放下身段求一求她,反正口渴的又不是她。

时间过的很难,于他来说一分一秒都很慢,口干舌燥的感觉更是越来越强烈,而她见他挺有活力,此处是灌林,也很隐秘,应当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得机会离开了小会儿。

他见她离去,以为她是准备丢下他独自逃走,生了好一会儿的闷气,不料想一柱香后,她回了来,她见他睡的很熟,遂缓缓蹲在他旁边,刚要去碰一碰他,他却突然睁眼,手一抬,又去抓她手腕。

原来,他是装睡。

有过之前的一次教训,这一回她反应极快,没轻易让他得逞。但玲珑还是被他这一行为给震到,深怕下一刻他会冲过来揪着她脖子,于是,她利落的跑到了树后,以作遮挡。

待体力恢复了一些后,他再也忍不住口中干涩,暴躁得拨开遮掩的树枝,弯着腰勉强站起来。他直直看着她,苍白干裂的唇下吐出一个字:“水。”

她扫了眼手中水囊,仍旧作死道:“只要你说出我求你三个字,我就把水给你,绝不欺你。”

“我再说一遍。”他的话顿了顿,现在的他只想喝水,没有一点耐心可言,他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嗓音寒彻:“我要喝水。”

玲珑也很无奈,他这般狼狈,宁肯受口干舌燥的折磨,也不低头,还这般恶狠狠的盯着她这个救命恩人。她知道,他不像她,会把自己的底线舍弃,她求他,那叫跟男人撒娇服软,是理所应当,他求她,那叫低声下气,是毫无尊严。

他身为君王的傲气,不允许他这么做,哪怕是,为了一口水。

眼见她不为所动,他捂着伤口,一步一步过来。

她看着他那伤口,被他这动作一牵一扯,好不容易止住血的口子,又裂开,缠绕着的白色布条染了大片朱红,她还真没见过为了口水这么折磨自己的,她连忙道:“你又流血了,别再乱动,我劝你存些体力,若是有什么人来寻仇,我可不会护你。”眼见他不听劝,玲珑妥协:“行,我把水给你,你别动了。”

玲珑猜着,那迷雾的奇效也快过去了,他恢复体力,若真打起来,她也不是他对手,话音落后,把水囊抛给了他,只见他一接过,果然迫不及待喝了一口,还想再喝,水却没了。

他皱了眉头,扫了她一眼。

她仍躲在树后,接触到他的眼色,耸了耸肩,说道:“你刚失血,不宜多喝水,稍稍解渴便好,我刚刚去摘了点果子,你吃不吃?”

说着,她提起手中的包裹晃了晃。

没办法,被冥栈容那混蛋一折腾,她一天都没吃过东西,身上也没存别的干粮,只能去碰碰运气,找点能吃的。好在这山中存了不少好东西,还真让她找到几种能吃的果子。

南宫祤好不容易积蓄的体能耗尽,带不起力,又软软躺了下去。她递过来的果子,他吃了几个,很佩服她在山林中生存的能力,在这么多人齐聚的山中,她却依旧毫发无损,确实不能小瞧了去。

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先是她与冥栈容在迷雾中莫名其妙失踪,气的他心肝疼。好不容易找到密室,却有人埋伏等着自己,逃出来后,一时大意,他与花忍又在迷雾中走散。接着,为了避人耳目,他穿了一身黑衣伪装,在山林中单独走了许久,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喊叫,似是她的声音,想着过去一探究竟,却碰到了一个黑衣杀手,黑衣杀手与他对暗号,他自然是答不上来,也不知那片林子的迷雾是不是有问题,他与黑衣杀手皆是软弱得提不起内力,一切凭本事拼杀,临了,他将其反杀,却还是被捅了一刀子。

念着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再看她面若冰霜,一脸并不想与他待在一起的模样,他不禁自嘲,为何自己每回被人追杀,狼狈不堪时,总是遇见她,十多年前是,现在也是。

他瞧了她许久,忽觉不对,他是在迷雾中昏迷,她发现他时,应当也处于那片迷林,按理说,她也该软弱无力昏迷才对,怎会这么活蹦乱跳,一点事都没有。玲珑察觉到他疑惑的眼神,抬首,奇怪道:“怎么?果子不好吃?”

“你没事吧?”

她更奇怪,要说是关心慰问,他这句话是不是说的太晚了点,现在一说,略有做作得嫌疑,她摇首:“我没事,你有事?”

他想了想,也许是她发现他时,迷雾已经散去,她自然也就不受影响,想清楚后,他随意摇了摇头:“没事,你在做什么?”

她之前离开的那片刻,带了点药草回来,他见她用布条包着一堆药草,将其杵成草渣,捏着布条,拧干汁液。

“配药。”

“什么药?”

她将布条打结包裹,弄成一包药渣,咬牙切齿道:“能救人于水火,可起死回生,包治百病的药。”旋即,又友好的对着他:“赵公子,你要不要试一试?”

“不需要。”他深深的拒绝。

她拎了拎这包药渣,又看着他那伤口,忽的道:“你疼不疼?”

他怔了片刻,很快道:“不疼。”

“我跟你说实话,刚刚给你弄伤口,我加了一种断肠毒药,这种毒会慢慢的侵入你身体,让你的伤口持续恶化,最后穿肠肚烂,七窍流血,让你痛不欲生。”她悠悠道:“我手上就是这种毒的解药,你确定不要解毒么?”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嗤笑了一声:“我选择毒发身亡。”

“不要算了,浪费心意。”见他这么坚定不信她,也不信她手上的药,她说不上来的满腔闷气,好想把他打晕,再把他伤口整好,可人家不愿领情,她也不敢强求,把药渣放到一边:“你应该也没事了,自求多福,我先走一步。”说着,已起了身。

他抬眸问道:“你去哪?”

她深深吸了口气:“我去哪,这你可没必要知道。”

南宫祤看着她背影,心里头无由的生出一股闷气,似是想倾泄,以至于他脱口而出道:“你要丢我一个人在这?”

“花忍会来找你的。”

“现在花忍不在,我需要你。”

刚走了一步的她,听及此句,缓缓回了头,见他虚弱无比的半躺着,这样子毫无招架之力,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杀了他。丢他一个人在这,她真的放心吗?

可是,一边是师父,她很着急,白衣女子那边估计没什么希望了,她必须要尽快找到冥栈容,把那丹丸拿回来才是,还剩三天,这回山庄都得两天半,她哪还有什么时间耽搁。

一边又是南宫祤的安全,要是那批杀他的人再度返回来……

她摇摆不定时,只听他儒了儒嗓音,轻声说道:“若我同意让你敷药,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她很奇怪,这跟敷药真没关系。

可见他平常那么高高在上一人,竟然会说出这种挽留的话,实在是令她有些意外,料想他许是也会怕什么,需要人陪,才会让她留下来。

他说,需要她。

她试图屏蔽他的话,往前再走了一步,后面再度传来他的话,颤抖的嗓音,略有彼伏:“关玲珑,你真的不管我吗?”

扪心自问,不管他,她做不到。

茱萸说他对她很纵容,她怎会察觉不到,只不过是这种纵容,她辨不清原因,也不敢去妄自猜测,喜欢?宠爱?不是,直觉告诉她,他并不是因此而对她不同,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算了,当她欠他的。

最终她留了下来,一步步又走到了他旁边,把那药渣捡起来,握在掌心:“你说的,让我敷药。”

他点了点头,又笑了笑。

不知为何,他真的挺紧张,有点怕她真的离开。在她走回来得那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放松。

替南宫祤重新弄好伤处,她坐在他旁边,脑海中尽是在算。她的留下,当然并不是因为有多担心他的伤,而是她突然想到,冥栈容既然拿了东西,就一定会把东西交给夏王。与其漫无目的找冥栈容,还不如待在他身边,待他们交手后,直接从夏王身上把东西抢回来不就好了么?

这个得好好想想,如何计议。

可她难免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人从冥栈容那里抢东西?她只能祈求老天,但愿不会。

正当她打算要怎么盘算旁边这个男人的时候,他又缓缓开了口:“你能不能过来一些。”

她撇一眼与他的距离:“做什么?”

“我想睡觉,但又怕你会走。”

这个理由,这个理由……

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我不走,我会陪着你,直到花忍过来。”

听到花忍二字,他皱了皱眉,头一回希望花忍别那么快找到自己,他嗓音轻轻:“你离我近一些,或许,会不那么怕。”

玲珑没办法,只得过去了些,隔了半臂之距,而他,趁此突然措不及防抓住了她的手,还看着她说道:“这样,更能安心。”

说白了,就是想看住她。

她如何费劲都挣不开,若不是看他有伤,依她这脾气,她真的很想……算了,只是想想,毕竟打人是不对的。

握着她的手,他面上浮了一丝丝笑容,原来,弱势也有弱势的好处,原来,她这人吃软不吃硬,越是与她刚与她怼,她便越会反抗,越是不让人如意。但如果稍稍示弱,反而能勾起她心软。

看着他那得逞的笑容,她很是无奈,早知道见死不救多好,感受到他牵她手心的劲道,那温润如玉的触觉,令她心神微乱,异样丛生,末久,她忽然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手心的力道,忽的松了松。

与他认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听他亲口提过他的身世,他的父王母妃,他的感情,仿佛那些都不存在似的,即便有一些,她也是道听途说,不是他亲口说的,她也不敢作真。她并不知道他的过去,从未真正深入了解他这个人。

难得与她如此安安静静的聊天,再且,这个问题她问的认真,他觉得不需要瞒着她,也无需说谎,他没有犹豫,回答道:“有过。”而下一句他却稍稍高了一些音调:“可她嫁人了。”

她看了他一眼,不由得中肯评价:“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想起冥栈容说他要救人,一个对他重要的女人,会不会是……过了许久,见他默然不言,玲珑心尖略微跳动,似乎是想更确定,又磕巴了一下:“你说的她……可是阮家郡主?”

“嗯。”他声音微弱,有些意外她会知道这个人,自己从未在她面前提过阮以素,想来,是茱萸与她常常聊了些闺中密话。

玲珑这才明白,原来茱萸说的阮家郡主负气出走是假,嫁人才是真的。瞅了瞅他的脸色,她才又说话:“那阮姑娘的夫君,一定很好吧。”

果不其然,这句话不能说。

抓她的手超疼。

夸那阮姑娘的夫君,可不就是在贬低他,活生生的刺激他么,自己喜欢的人嫁给别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值得说出来的事。可他是堂堂夏朝君王,万千权力在手,谁敢不要命的跟他去抢女人?

那人一定是嫌命太长。

“你可知,她嫁的人是谁?”握着她手,南宫祤感受到她的不安分,也能察觉她跳动的脉搏,她似乎比他还紧张。

她好奇心一起:“谁?”能让南宫祤吃亏的人,她得好好听一听。

“皇甫衍,晋国皇帝皇甫衍。”南宫祤说出这个称谓时,平平静静,可忽的又突然自嘲道:“她成了那人众多嫔妃中的一个。”

听得出他那句自嘲的酸苦,玲珑在心中又中肯的评价:这……真是一个太悲伤的故事,人家姑娘宁肯当众多嫔妃中的一个也不要他的独宠。毕竟,他喜欢的人,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毫无价值的人,他心里定然备受打击。

他多年不纳妃也是有原因的。

难怪,在春红楼,他会与皇甫衍那样凶狠抽架,原来是为了女人。

不过茱萸说得对,毕竟阮姑娘离开也快有十年了,或许遗憾,或许不甘,但总不能这般对别的女人没兴趣。得不到的,都难以放下,但却不能一辈子都拿着不放。她决定听茱萸的话,要好好劝劝他:“天下好姑娘多的是,你何必非执着一个,不如听一句劝,你后宫……”

她的手……疼啊!

她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他果然是不喜欢听这些谏言,不得不改口:“溺水三千只取一瓢,赵公子的钟情,总有一日,定会将阮姑娘打动……”

疼,疼上加疼。

怎么说都不对!

不承想,他再稍稍一用力,拉扯后,她半个身子翻转,双手直直搭在了他肩膀上。两人目光一触,再也没移开,她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如此。这回,不是她勾引,是他没矜持住。

拽着他肩膀的手,不太安分。

“关玲珑。”他沉沉的音传入她耳朵:“若是我说……若是我……”

“你怎样?”

这个他下她上的姿势,对她太难,很难撑住,她的手有点抖,足足等了他半刻钟,不知他到底在想了些什么,不肖想只换来他最后一句:“你说的对,不必执着于一人。”

她再支撑不住,放松了手臂,缓缓靠在了他肩头,她不知他最初想要说的是什么,也不敢乱猜,不过她却闪过一个念头,若是他刚刚想对她说那些海誓山盟海枯石烂的情话,她兴许,会回应他。

想来,是她乱想了。

不必执着于一人,他是想开了么?

靠着他肩膀缓冲片刻后,她刚想从他身上起来,他察觉到她的动作,忽的把她摁了回来,她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图,说了一句:“你这样,不怕阮姑娘知道后生你气么?”

他有点后悔,后悔不应该在她面前承认以前喜欢阮以素,只怕,以她的脾性,她日后要揪此不放,时不时会说句阮姑娘酸他。可她不知道,是他娶了陈悯枝,负了阮以素在先,他也并不知道,阮以素为何会入皇宫。他于那人有愧,以至于他最讨厌,最不能容忍,别人在他面前说阮以素,仿若在剐他的一道伤疤,尤其,还是在他与她这般……她说出来,岂不是在讽刺。

他说:“关玲珑,以后别再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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