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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来的老师

等到她真正见到妈妈李雯,已经是在两周后了。

这天,她刚一走进教室,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正是年轻时代的妈妈!

王璐的眼睛迅速模糊起来,如果不是顾及着台下的学生们,她肯定会委屈的大哭一场。想到这儿,她赶紧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

她缓步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开口道:“同学们好,我叫王璐,从今天起教授大家初一的数学知识。”

矿山的人们说话口音很奇怪,像普通话,但又不是标准的普通话,所有的音调都是在普通话的基础上有所改变的。

王璐因为离家多年,早已习惯说普通话了,就连来应聘的时候也是说的一口普通话,校长当时也只当是外地人习惯说普通话,并没有觉得很奇怪。

可同学们就觉得稀罕了,谁让从前的老师基本都是本地人呢,矿区所有的老师上课都是说的本地方言,就算是语文老师上课的时候,都带了比较重的口音。

这不,王璐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叽叽喳喳的响起了一片讨论声,大家都被这个说普通话的新老师给震住了,她可真不一样啊!

见此情景,她愣了一会儿,正常流程不是应该先鼓掌欢迎新老师吗?也不怪王璐没见识,毕竟她前世活了二十多年,当老师这事儿也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不过她倒也不慌张,毕竟是从未来穿越来的人,更何况还是在自己亲妈眼前,怎么着也不能怂啊。

于是王璐用教鞭在黑板上轻敲了两下,看台下的同学们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了,才接着说道:“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们先不急着上课,就来聊聊天吧!”她担心同学们害羞,不敢提问会冷场,于是补充道:“老师刚刚做了自我介绍,你们也可以和老师介绍一下自己,或者有什么问题想问的,老师也会尽力为大家解答的。”

同学们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叽喳讨论,有胆大的同学率先举手问道:“老师,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可能是王璐说普通话的原因,这个同学也跟着说的普通话,但说的很不标准,甚至听起来有点蹩脚,旁边有同学在悄悄捂着嘴笑。

王璐却没觉得好笑,心想,自己怎么会不是这儿的人呢,这座学校,甚至这座矿区的每条街道都是自己无比熟悉的,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可现在,却着实不能这样说了。

“我是刚刚从粤市过来的。”是的,这具身体是地地道道的粤市人。

同学们显得更激动了,天哪,粤市,大城市来的老师!这时台下举手提问的同学开始多起来。

“老师,粤市是什么样呀?是不是很大?”

“老师老师,粤市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呀?”

“王老师,你的衣服是粤市买的吗?真好看。”

各种各样的问题都有,王璐尽量挑着自己知道的回答了,但这显然还不能满足同学们的好奇心。她好不容易才把话题绕回到了课本上,“铃铃铃”下课铃响了,王璐人生中第一节课就这么结束了。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大家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她这位粤市来的新老师而展开的,大家从王璐的言谈举止,和家人邻居的聊天中拼凑了一个他们想象中的完美城市,美好而令人向往。

毕竟对于现在的矿区学生们来说,粤市实在太遥远不可及了。所以他们只能靠想象,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此时又有谁能想到,在高铁普遍的几十年后,从矿区到粤市也不过才两个小时的距离呢!

王璐却没有太留意这些同学们的议论,她在想,妈妈年轻时候果然像她说的那样,是个内向的女生。一节课下来,她看到李雯只是悄悄和同桌讨论了几句,就默默的坐在一旁,听大家提问了。但从她亮晶晶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她也和大家一样,对陌生的大城市充满着好奇。

王璐想,有机会一定要带妈妈去一次现在的粤市,让妈妈多长长见识,而不是把自己局限在这小小的矿区里。

可是首先,得想办法和妈妈熟悉起来。

没想到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学校在新学期组织了一次摸底考试,李雯的成绩在班里只能算是中等,而且她的偏科问题比较严重。王璐趁机向教务办主任提出想去一些学生家中家访,以便能更好的帮助学生提高成绩。

为了学生好的事,主任当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于是很快就批准了。

***

井下工人李诗云今天下班的早,想着家里孩子们很久没吃肉了,于是抬脚去了趟食堂,和大师傅换了半斤肉,打算带回家给孩子们打打牙祭。

正上着楼呢,就听到邻居在那儿叫唤:“老李,老李,你家来客人啦!”言语中满是好奇的样子。

他家的客人?

他觉得有点惊讶,因为自己和这个矿区很多的居民一样,都是外来户。当年为了响应祖国的号召,很多年轻人满怀着建设祖国的理想抱负,背井离乡来到这儿支援矿区建设,然后就在这里安家落户,结婚生子,从此矿区就成了家。

邻居们也觉得很惊讶,十几年的邻居了,谁家里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李诗云的父母早逝,唯一的同胞兄弟当年也被抓了壮丁去了遥远的台湾,如今音讯全无,连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家乡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刘秀就更不用说了,一起住了这么些年,大家从没听她提起过家里的亲戚。这样的李家,今天居然来了客人?

李诗云不禁疑惑,家里来的会是谁呢?别是骗子吧?

想到这儿,他立马加快了上楼的脚步。

王璐在踏进李家的第一反应就是:实在太吵了!

这时候国家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外婆一共生了七个小孩。在这个家家都困难的年代,外公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人,也是费尽了心思。

算了算时间,最小的舅舅已经在念小学了,正是调皮捣蛋的年龄。小姨又是个爱掐尖的,每天都能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舅舅吵上好几回。

王璐还记得后来每年过年时,几个姨妈回忆起小时候,都要拿这些事儿笑话他俩一顿,说大家伙当时每天都被吵的头疼。当时只当作饭后逸事来听的王璐可没想到,有一天能真实的感受到姨妈们的无奈。

因为小姨的尖叫声实在是太有穿透力了,伴着舅舅的哭闹和几个姨妈的叽叽喳喳说话声,王璐现在只觉得魔音贯耳。

好不容易安抚好吵嘴的儿女,刘秀抬眼就看到一个陌生人站在门口,于是出声问道:“妹子你找谁啊?”

王璐还有点没缓过神来,脑门一直嗡嗡作响,等到刘秀又问了一遍,才反应过来。

“外……你好,我叫王璐,是李雯的老师,今天是过来家访的。”王璐一心急差点叫了外婆,赶紧改了口。

“雯雯的老师啊!快快,进屋来坐。老大你快去把你妹妹叫回来,就说老师来啦!”李外婆一边吩咐着大女儿李多梅,一边请王璐进了屋。

“老师,你先坐,雯雯她马上就回来。”

王璐坐下,悄悄打量着外婆家。还是小时候的一些沙发家具,和记忆中没有太大改变。王璐的童年时代,就在这张沙发上扮演过白娘子,逢年过节家里人都回来,床不够睡的时候,还会把沙发拼在一块,和家人挤着睡。

还有眼前的这张手工木桌,做的和流行的矮茶几不一样。木桌做的挺高的,平时家里吃饭,小孩写作业,还有打牌,都在这张桌上。她印象最深的是外公和邻居家的爷爷经常一块打字牌,几个老人把桌子拍的砰砰响。而且那时候也没有什么能做赌注的,于是大家就约定输了的人钻桌子,所以时常会听到“老王你把桌子抬起来点,我钻不过”这样的声音,特别有意思。

正想着外公,就听到传来开门的声音,是外公回来了!

王璐猛的站起来,没人知道她心里有多么激动。前世外公由于中风,已经瘫痪十几年了,但仍然很坚强,很努力的活着。中间有几次特别凶险都挺过来了,连医生都说是奇迹,很不可思议。只可惜最后一次,外公没有撑过去,就在前世王璐刚参加工作的那一年,外公走了,医生说他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了,王璐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可眼前的外公,身体是健康的,他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如果不是怕吓着家人,王璐简直想大哭一场。

很快李雯也回到了家。刚刚她正在和邻居玩跳绳呢,就听大姐说自己老师来家里了,她还以为大姐和她闹着玩,结果没想到真的是王老师过来了。

对于这位新来的数学老师,她觉得挺好奇的。大城市来的老师,看着和矿区的人们确实很不一样,同学们也喜欢她,每天都会围着她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李雯虽然不好意思参与进去,可就算只是在旁边听着老师说那些好玩好吃的,也觉得很有意思。更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这位老师,总有种特别的熟悉感。

王老师今天是过来干嘛的呢?李雯使劲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表现,好像,也没有犯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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