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下午4:50
地点：纽约皇后区第116辖区警署
审讯阿里纳扎和把他带下楼一共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
在卢克等待的过程中，他和贝卡通了电话。
“你是个了不起的人。”
卢克把自己的额头靠在了警局地下室里肮脏的墙上，听着他妻子那如同音乐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警局的环境很差，头顶的荧光灯太亮了，他四周都是一些说话声和脚步声，还有人在走廊里大笑，神经质般的嘎嘎大笑。
“我没感觉自己如何了不起”，他说。
“但是你确实了不起，你今天救了总统的命，这很不可思议，这是一个奇迹。”
卢克叹了口气。他并没有感觉自己是个英雄，而这也并没有让他感觉是一个奇迹，而是一个恶梦，一个仍然没有完全展开的恶梦。
“你累了，卢克。那是你情绪不高的原因。你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三十个小时以前吗？听着，加纳和我两个都真的很为你骄傲。在他回到哥伦比亚特区之后干嘛不回到家好好睡一晚然后来这里呢。现在这里很美。我们将在这里呆上几天，关掉闹钟，我们全家都在一起。这听起来怎么样？”
“听起来真的很棒。”
“我非常爱你”，她说。
卢克也爱贝卡，而且他想见到她。他想和她还有加纳在郊外的房子里安静地住几天。虽然他很想这么做，但是他不知道这要怎样去实现。
他不能告诉她任何事情。他告诉她的是在简要介绍了有关总统的事情后他飞回到了纽约去追查另一条线索去了。他没有告诉她直升机攻击的时候，也没有告诉她他跳到了一辆在以一百迈的速度向前开的汽车的车顶上的事情，也没有告诉她他杀了两个人，也没有告诉她这个案子看起来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一名正在秃顶的探员在走廊里朝卢克走了过来，对方身上的领带被拉斜了，袖子也卷了起来。
“斯通特工吗？”
卢克点了点头。
“他们就要开始问讯了。”
卢克结束了和贝卡的电话，跟着这名探员来到了观察室，观察室里很暗，里面有六个人。在走廊里刺眼的灯光下呆了那么久之后卢克喜欢这种半黑暗的环境。
探员将卢克介绍给了三个穿黑西装打领带的男人。
“你很可能会想见到这些人。这位是FBI的斯通特工，而这些是斯特恩、史密斯和华莱士特工。”
“我们是国安局的人”，其中一个一边和卢克握手一边道。
“是贝格利派你们来这里的吗？”卢克问。
对方的笑脸稍微一顿，“贝格利？”
“是的，罗恩贝格利”，卢克用手比了个篮球的开头，“那个圆滚滚的家伙？他在那里掌管着一支小队，别问我是干什么的小队，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和我今天早上在阿里纳扎是否值得追这件事情上有一点小误会。我猜他改主意了。”
那三个人大笑了起来。“我们不是罗恩贝格利的属下。”
“这对你们来说是好事，这样的话你们很可能会更开心一些。”
在一扇巨大的假窗户的另一边，阿里纳扎坐在一张金属桌前。他在小口地喝着一只白色咖啡杯里的咖啡，他看起来并没有打算去其它地方。
他完全变成了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他的衬衣被撕破和弄皱了，而且从上到下一直到他的腹部有一半的扣子没有扣。他的头发竖了起来，他的两只眼睛上都有着大大的眼袋，每当他端起咖啡杯的时候他的手就会抖。
一名纽约警察局的侦探朝他走了过去，那是一个身材高大体型强壮的红头发爱尔兰男子。当纳扎开始说话的时候观察室里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我的女儿还有她母亲在哪儿？”他问。
那名警察摇了摇头，“她们没事，你不需要担心她们。我们把她们带回到了伊朗领事馆。她们什么都没做，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人会对她们感兴趣。”
纳扎点了点头。“好。”
“对”，那个警察道，“是好，她们是安全的。现在让我们先把她们暂时放到一边。我想谈谈你。”
纳扎摇了摇头，“你们无权把我扣押在这里，我想和律师谈。”
那个警察笑了。他很放松，卢克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每天都会听到有人提出要见律师然后找到办法绕过去的家伙。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那名警察问，“你还有什么东西要隐瞒的吗？你已经和那个FBI探员在车里谈过了。”
“那是因为他拿枪指着我的头。”
那名警察耸了耸肩，“也许他指了，也许他没有。口说无凭，我不在那里，我怎么知道？”
“你们把我扣押在这里是非法的”，纳扎说。
“阿里，让我告诉你一件东西。我们并不是真的把你扣押在这里，这是事实，你并没有被捕。我们就是想逮捕你都不能那么做，你知道的。我们把你的脚铐起来是为了你的安全。这里的监狱里到处都是暴力犯，有时候他们会逃脱。相信我，在这间屋子里你要更安全一些。但是如果你想离开的话，你可以随时自由地离开。”
纳扎看起来要说话，但是他犹豫了，也许他认为这当中有圈套。
那名警察举起了只肥手指。“现在让我告诉你为什么离开是个坏主意”，他说，“你参与了某件事情，这是件坏事，你我都知道这一点，所以装也没有意义。大家告诉我你炸了白宫，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相信。”
“我没炸白宫”，纳扎说。
那名警察指着他道：“对，我相信这一点，我相信你没干这件事。但是看起来你知道是谁干的。而如果现在我是那些人的话，你知道我会想做什么吗？清理隐患。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走出那扇门的话你认为你能活多久呢？十二个小时吗？如果你走运的话。我个人很怀疑你能活那么久。”
纳扎盯向了他。
“你那些伊朗领事馆的朋友？”那名警察道。他摇了摇头，“我不认为他们会回来救你。他们为了把你送到机场今天损失了四个人，对于他们来说你是个拖累，是个耻辱。如果他们真的回来的话，我想他们会从这里射一颗子弹进去。”
那名警察点了点纳扎的额头。
纳扎摇了摇头。“他们没有参与，他们没有理由杀我。”
“是，那是你告诉FBI的那个家伙的东西。”那名警察看看了一块写字板上的某些笔记。“你告诉他你在替美国政府的一个叫做红盒子的机构工作。你认为如果伊朗政府知道你在替美国人工作的话他们不会杀了你吗？得了吧，我觉得你不会蠢到会那么想。”
纳扎的眼睛短暂地睁大了。
那名警察点了点头。“是的，你足够聪明，你看到了，你现在没剩下多少朋友了，阿里。”
卢克回想起了在车里的那一刻。他们四周到处都是警察，“我在为你们工作。”纳扎说。然后他说到了红盒子。卢克几乎都不记得它了。他跳出了直升机，砸毁了那辆车，就在几秒钟之前他还把子弹射进了两个人的脑袋。他像任何人一样震惊。在那一刻，他几乎都想不通纳扎在对他说什么。
现在在他眼前，纳扎和那名警察盯着彼此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想和你分享一些东西”，那名警察说，“我完全理解你在经历什么。我有个弟弟，大概在十五年以前，他卷入了一些事情，就像你现在这样。那是个错误，就像你犯下的这个错一样，但是他却鬼迷了心窍。后来发现他在布朗克斯的一个酒吧外走私枪支给爱尔兰共和军。我告诉他米奇，你这样做太愚蠢了，你不是爱尔兰人，你是美国人，但是到那时每个人都在找他。美国政府在通缉他，英国政府也在通缉他，而如果让他在爱尔兰共和军中的哥们儿找到他的话，他们会把他丢进河里，因为他们不得不那么做。他们还能让他做什么呢，让他去告密吗？”
观察室里的六个警察大笑了起来。卢克朝他们不解地看了一眼。
“这家伙和他的弟弟们”，一个警察说，“我的强奸犯弟弟，我的纵火犯弟弟，我的恐怖分子弟弟，你想知道事实吗？事实上他只有三个姐姐。”
在审讯室里，阿里纳扎说道，“我想我的处境不妙。”
那名警察点了点头。“我得说你的处境相当不妙。但是我可能帮你。你只需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纳扎看起来拿定了主意。他摇了摇头。“红盒子不是一个机构，是一个计划，一个行动。红盒子计划。我不知道它是针对什么的计划，我只知道他们想让我做什么，仅此而已。他们想让我从中国买一些无人机。他们告诉我去收买一些愿意为神献身的圣战分子。我是通过他们给我设的一个离岸账户付的钱，那不是我的账户。我没有雇佣那些人。我甚至在两天之前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你一直口口声声说他们、他们、他们。”那名警察说，“你可以稍微说具体一点儿吗？他们是谁？”
阿里纳扎叹了口气。“中情局，是他们雇的我。一个我只知道是来自你们中情局的人。”
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惊呼传遍了整个房间，卢克感觉他的上腹部遭到了一记重击，让他感觉他的身体被一支矛刺穿了一样。他看了看四周和他一起坐在这间屋子里的其他人。他们每一个人，无论是警察还是国安局的人，都看起来很疑惑。有人低声交谈了起来。中情局雇纳扎帮着去袭击白宫？中情局？
卢克的整个世界在他脚下旋转了起来。他感觉他的话是真的，他一直都能够分辨出一个人是不是在撒谎，而纳扎没有撒谎。要么是中情局雇了他，要么是他真的相信中情局雇了他。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乱麻的卢克思考着这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如果是这样，那他看待他周围每个人的目光就不得不发生变化了。他还能相信谁呢？
“那是在一年前”，纳扎说，“他在我在伦敦的酒店里拜访了我，一开始他叫它红盒子计划，然后一个月后他又来找我，告诉我他说错了，那不叫红盒子计划。我们永远都不得再说起红盒子计划，但是我记住了，我确定就是这个名字，但是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所以如果你们想知道有关红盒子的事情的话就不要问我了，去问中情局的局长好了。”
“谁会带走这家伙？有人要拘留他吗？”卢克问。
一个来自国安局的人举起了手，“纽约警察局审完他之后会把他交给我们。”
卢克点了点头，“好，要紧紧抓住他。”
他开始朝房门走了过去。
“你要去哪儿？”房间里的一个人问。
卢克连头都没回。
“我要回到华盛顿，我需要和一个人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