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快蔓延,小小的渔渡村传来狗吠,一声一声。
兵戈拖地的声音分外刺耳,此起彼伏的吠叫,反而成了夜空中的喜感,让夜,不至于那么寂,那么黑。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姿态,却势头正足,领头人轻蔑一笑,“放!”
“嗖嗖嗖”
铺天盖地的火箭从兵卒手中的弓弩飞出,扑向宁和安详的村落,但房子并没有像放箭人预想那般,熊熊燃烧。淡蓝色的光幕将箭雨悉数化去,领头人恨恨咬牙,上头交代过,有灵力之人轻惹不得。
低喝一声:“撤!”
不忘回头看看阻挡主人计划的是何许人物,屋顶上两名女子身形单薄,衣衫被风拂动,猎猎作响却,怎么都瞧不出真切面容。
百却不知从哪里踱出,笑眯眯道:“杨都尉干嘛急着走呢,少君有请”
杨峰自知行踪败露,但料定他们没有证据不能把他怎么样,“多谢少君抬爱,只是卑职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桑塘说,“那不如,我送各位一程,去与老祖宗黄泉相见吧。”
明明是带着笑,却令人毛骨悚然,杨峰半眯着眼,“少君莫要欺人太甚,我等只是途径此地,您这是作甚!”
“自然是,做好事啊”
杨峰冷汗直流,这位少君虽然平日里懒懒散散,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手段,丝毫不输他的“好君父”。
宫中上下谁不知道这么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当今君上与君后自幼青梅竹马,更是自小便指腹为婚,可怜君上对君后一片痴心,君后所爱却另有他人。
君后闺名启西晓,是启大元帅的独女,不爱红装爱武装,经常跟着哥哥们瞎跑,途径梓墟各地,与一男子相知相惜,好景不长,他们终究有自己的责任要担负,便各自道别。
后来的事外人知之甚少,只是君后嫁与君上后,方才六月便诞下一名男婴,满朝文武上奏废后,君上置之不理,依旧对启西晓宠爱有加。
不久,就将这个男婴封为少君,取名塘,君后老是抱着小小的少君发呆,在君上为她筑的曲径通幽,看着满池塘。绿茎红艳两相乱,心事摇曳无定处,日子一天天过去,也没有人会再提起,曲径通幽里的君后。突然有一日,君上发了疯的把皇宫上下翻了个遍,却怎么也找不着启西晓。
他把自出生后就没出过曲径通幽的桑塘带出,亲自教养,那一年,少君四岁。打那以后,无人敢提启西晓这个名字,曲径通幽亦成了皇宫禁地,乾桑再无君后。
少君为人放浪不羁,不仅身世,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讨人喜欢的。主子忌惮他的势力,自然知道现下不是对他动手的好时机。
所以只是吩咐手下放一把火给少君找点麻烦,可谁知,这个孽种像是早知道他们会来一样,这般有恃无恐还找来了两个会灵力的帮手,怎么教他不恨!
桑塘一脸嬉笑,“怎么样,亲眼见到灵力很震撼?”他凑近杨峰耳边,轻声道:“那我告诉你一个更有趣的秘密,那就是……”
杨峰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桑塘本就生的俊美,在月光下,残忍的笑意挂在脸上,像极了挥着镰刀的死神。
确实是死神!只见他轻轻抚了抚衣袖,几百号兵卒包括杨峰,无一不例外的置身火海,呼叫无门。
“这一场火,代渔渡,还给你们”
杨峰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从桑塘说那个秘密的时候,他的结局就已经写好,可还是,很不甘心呐。
火光中,他看见少君朝屋顶上的女子伸出手,有说有笑离去。
苏问姜不满地皱眉,“桑塘,你这样做,未免杀孽过重。”
桑塘无所谓地把手交叉放在后脑勺,“苏姑娘,他们不死,死的就是这渔渡村的百姓,这难道,是你想要的么?”
苏问姜争辩道:“他们不过是别人的棋子,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桑塘浮夸的做出捂肚子的动作,“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苏姑娘,我一直觉得你不像这么菩萨心肠的人,或许现在你的手还未染血,但直觉告诉我,你生来睥睨,喋血方为本色”
苏问姜苦笑,自己竟没有理由反驳。
“是,这些人确实只是棋子,他们做的事情或许非为自愿,可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手上染的鲜血,是有形的,不比他们的主子少。不管是何种理由,他们从听命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无辜,而是,死有余辜。你同情他们,那死在他们手下的亡魂,又有谁,点一盏引路魂灯?”
苏问姜垂下眸子,“你说得对,问姜受教了”
而后牵起小问回家。
桑塘懊恼,冲着她们的背影,“苏姑娘,我一时郁从心来,语出轻狂,还请莫怪。”
苏问姜顿了一下,却没有理会。倒是小问回过头冲他粲然一笑:“放心啦,姐姐这人永远不会对人生气,因为惹她生气的人,是活不久的。”
走了一段距离,不知不觉到了渔子溪,苏问姜抱膝靠在小问肩膀,“小问,你觉得桑塘的做法对吗?”
小问歪了歪头,状若思考,“姐姐没有阻止,就是对的。”
这样吗?原来自己的同情竟是这么可笑,等人都快死了,还以为自己很慈悲去说桑塘的不是,她若真慈悲,他那一把火,根本就没有放出去的机会。
苏问姜本来就是薄情寡义之人,别人的恩怨,与她何干?既然选择了做看戏人,就不该对剧情有太多置喙才是。她想要的海晏河清,天下太平,那也要看是怎样的一个天下。桑塘说的没错,那些人的目的是渔渡村,这么一个祥静宁和的地方,有人妄图染指,使其沦为一片灰烬,便是该死!
苏问姜啊苏问姜,什么时候开始,你也敢直视这样一个隐藏在温柔外表下薄情的自己了?
与桑塘的协议到此为止,这样的人,行事不拖泥带水,该狠辣时绝不手下留情,习惯朝堂手段,随时都有麻烦上门。自己和小问还是少和他往来较好,虽然说并没有什么好怕的,但桑塘还没这个分量,让她愿意与之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