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的空间有了点点光亮,一个约莫六岁的男孩逆光站立,冷冷的注视着辛砚。白塔一别,问姜姐姐香消玉殒,节令阁毁于一旦,这所谓的月曜司,却这般安然过活!不过困在古都出不去,千年的寂寥也算是一种报应吧。
“月曜司,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找回迷路的姑娘。”
雨水皱了皱眉,它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辛砚,当初的事情只有他,问姜姐姐,和小问知道,二十四令使到白塔后,小问奄奄一息。它清楚地记得,问姜姐姐的衣裳都被染成了血红色,整个人被鸢萝缠绕荡在半空,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而辛砚,只在一旁冷眼旁观!
它至今忘不了问姜姐姐最后的那句话,她说“辛砚,原来的鸢萝不羁,真的很疼。”那么悲伤,问姜姐姐从来都不会有这种情绪的,她那么厉害,除了她欢喜的月曜司,谁能将她置于这般境地?
残破了岁时纪,它们二十四令使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散出了古都,但辛砚答的那句话,谁都听的清清楚楚。
“你还记得你对问姜姐姐的回答么”
“那就愿姑娘,此行安好”
“何意?”
“你无需知道太多”
那年岁时纪消迹,二十四令使化作流光四散,雨水令使恰好落在一条溪流旁,那时记忆即将湮灭,却惊觉附近有苏问姜的灵气波动,当时只想着靠近,突然感觉有股强大的吸力,便没了意识。
待清醒,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笔尖的亮光一闪,雨水重新看见了苏问姜,但又不像是她。似有若无的古都鸢萝清香,稚嫩但仍孤傲寂寥的气质,不复惊艳的外表……
一些细微的小习惯:写字会偶尔皱眉,畏寒,眼睛清澈,右眼角有月凹,小雨没过多久就确定,这是它的问姜姐姐。
“月曜司,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的惶恐多于欢喜,她不是纯粹的问姜姐姐了,她有了别的身份别的思想,纵然把全部的记忆还给她,也是不一样的。”
辛砚轻笑,“不,你错了,她永远都是苏问姜,我的阿姜”
“问姜姐姐写完整首的歌词后,我才发觉自己困在这里出不去,纸页合上,问姜姐姐很久都没再相问。有一日我寻不着问姜姐姐的气息了,我看到一个女郎拾起了纸片,我把歌词旋律弹进她眉心。我就想啊,或许哪一天问姜姐姐就听到了。”
“后来这个女郎不再歌唱,我感受到了她强烈的祈求,她想见一个人,我感知到那个人在一片小岛上,谁知道就这么一瞬,那女郎顺着我的感知源去到了那,我也因一股无名的牵引,回到了那条溪边。”
辛砚了然,“果然”
“哦?”
“有这样能力的,除了阿姜,还有他人”
小雨瞬间明了,“是古古!”
辛砚环顾这一方小小天地,“我大概明白它的目的了,只是,真是幼稚啊”
雨水最见不得他这样子打哑谜,很早以前就不喜欢,也就只有问姜姐姐受得了他,“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问姜姐姐与我仅一纸之隔,却触碰不到彼此。”
辛砚明白了前因后果,索性闭目养神,任雨水怎么挑衅都爱睬不理的。
古古么,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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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翁的家虽是小了些,但也好在应有尽有,小问午歇睡得正香。
苏问姜拿起纸笔,将杏花弦外雨眷写,只是——看着自己那一手惨不忍睹的毛笔字,实在不忍直视。当初也曾立志好好习毛笔字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练好都有鬼了。
这一张小小的纸片,是自己几年前的东西,是不是说,从她一出生起,就有根无形的线在操纵她的所有?苏问姜不敢细思,陶潜说的对: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杞人忧天这种事,苏问姜做不来。
只是这一小小的纸片啊,勾出了多少平淡又回忆起来满满幸福的过往?
苏问姜提笔写下两个字:初心
她在问自己的初心,从来到梓墟后,她一直逃避这个问题,只觉得随遇而安就好,没必要想东想西。可仔细想想,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在流浪,心没有栖息的地方,谱写岁时纪,从好奇到责任,唯独少了本心与目的。
她死死的盯着这两个字:苏问姜啊苏问姜,你究竟,在干什么?气候冷暖,三冬变换,每一个节气都在悄无声息的更迭,维持着这浩大的世界。
岁时纪一日不全,这整个梓墟终将沦为乌有,总要有人为此奔走努力,只是恰好,偏偏是自己罢了。
来到梓墟有一段时日了,也慢慢见了更多的风景,遇到各色各样的人和事物。那么,我的初心,在哪里?
从不曾谈过恋爱,却神奇的喜欢上一个人,他叫辛砚,他有深爱的女孩,那个女孩是她也不是她。
到底喜欢辛砚哪里呢?她说不上来,他装满山风的眼睛,永生难忘。
立春令使回归岁时纪后,百草回芽,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陟负冰,一路而来,见过烟火人间里最平淡朴实的满足与微笑。这些都是最平常不过的,目所能及的,可就像泱泱大国,无论是和平还是战争,都需要有军人,铁骨铮铮,不动声色守护万家灯火。
苏问姜想,她知道自己的初心了。
她想要四季的风吹过每一个角落,想要每一天都能上演或悲伤或欢喜的故事,想要有走街串巷的商贩扛着糖葫芦叫卖,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小问想吃,总能得偿所愿。
那么,即日起,梓墟由我来守护。
辛砚是皓月,我只是微弱萤火,他着上华裳,月色无边,那么我,就偏要与他争辉,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一寸一寸走近他心间。
我的初心:天下太平,海清河晏,我爱的,爱我的,喜乐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