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年疼得直翻白眼，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的时候，趴在他身上，不停啃咬的狐狸新娘，忽而，停下了动作。
她肩膀一耸一耸的。
林年疑惑抬头看去。
居然是看到，狐狸新娘哭了！
对，她就是哭了！
狐狸新娘满脸泪痕，说不出的伤心，只不过她嘴上的血，让林年感到一阵心悸，可无论如何，这一刻的狐狸新娘，都犹如一个弱女子一般，在痛哭流涕。
痛哭中的狐狸新娘，再一次埋头趴在了林年的身上，林年闭上眼睛，做好了被撕咬的准备。
然而。
良久良久。
被撕咬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反而是胸膛处，传来一阵清凉。
狐狸新娘竟还在哭，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林年胸膛之上，将林年的衣衫浸湿。
在痛哭声中，林年就看见，狐狸新娘的身影一点点变得虚幻，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她流下的泪水。
而这些泪水，骇人听闻地，犹如泉水渗入泥土中一般，尽数钻入林年体内，一刹那，许多记忆，蜂拥涌现在林年脑海。
有关狐狸新娘的记忆。
有关猫头鹰的记忆。
林年只觉得头疼欲裂，但猛然之间，他站起身子，抬起了头，直视着巨大的猫头鹰，他唇角，更是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就姑且称呼你为猫头鹰先生吧，猫头鹰先生，我无法评判刚刚你所说的故事中，那些人，做的事，究竟是对是错，因为我也是人。”
“而且，换位思考，若是你们统治世界，估计，也会这么对待人类吧，在这种种族问题上，所谓的对错，没有意义。”
“接下来，我想跟你说一些事情，并没有要纠正你想法的意思，只是想指出你故事中所讲的几个问题。”
“第一，是狐狸新娘。”
“狐狸新娘，呵呵，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狐狸新娘！狐狸新娘，完全是你幻想出来的一个妖物！”
“猫头鹰先生，你想要修行成人身，可漫长的岁月中，你一直无法成功，于是，你开始气馁，自暴自弃，亘古岁月中，只有孤独陪伴着你。”
“于是，你幻想出一个狐狸新娘，你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可以推脱掉自己始终无法修行成人身的资质低下。”
“你借狐狸新娘安慰自己，你不是没有能力修行成人身，而是你爱上了她，花了大部分时间去看她修行，所以，你才没有能够修成人身。”
“二来，你幻想出狐狸新娘，可以陪伴你度过一日日的孤独，你太需要陪伴了，因为前途黯淡让你感到无比的孤独。”
“你幻想出的狐狸新娘，在你的执念不断深重之下，慢慢，有了实质的身影，一天天的时间，一日日的光影，不是你在陪伴狐狸新娘，而是她在陪伴你。”
“可是，你的执念，一天天变得偏执。”
“甚至是扭曲。”
“因为你修行多年，却怎么也无法修成人类之身，于是，你开始憎恨人类！”
“带着对人类的憎恨，你又给自己编织出一个悲伤的故事，你幻想着，你的狐狸新娘好心好意救了人类，却被人类所杀死。”
“你要替她报仇。”
“有了理由的你，大肆屠杀人类，并且心里毫无愧疚之感，因为，你把一切的错都归罪在了人类身上。”
林年每说一句，语气都会加重几分。
最后这一段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说话之间，林年已是站在猫头鹰身前，这一刻的他，没有了先前的恐惧，倒像是一名老师在质问犯错的学生。
“你……你胡说……”猫头鹰眼眶颤动，“你在胡说八道！你们人类就是这么虚伪，连自己犯了错，也不敢承认！”
“你们人类，把她给杀了！”
“是你们人类把她给杀了！”
“一切，都是你们的错。”
猫头鹰在咆哮。
它一只宽大的翅膀，指着林年，颇有一种将林年按在地上，活活掐死的冲动。
“猫头鹰先生，你先别激动，我再问你一件事，你说你喜欢上了狐狸新娘，你说跟她待在一起，度过了很长的岁月，那么，请你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林年真切问道。
是啊。
狐狸新娘叫什么名字？
林年将那只狐狸称之为狐狸新娘。
而这位狐狸新娘，在猫头鹰口中，似乎也没有真正的名字，猫头鹰一直称呼为：她！
“你每次讲到狐狸新娘，都只会用她，这一个字来表示狐狸新娘，我想，就算你们妖没有名字，总该有一个代称吧！总不能，用你我她这样的人称，来代表所有妖。”
林年紧接着又质问一句。
猫头鹰不再狠厉地指着林年，而是一双翅膀捂住了脑袋。
它在努力回想狐狸新娘的名字。
“对呀，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什么来着？”
“该死，我为什么想不起来！”
猫头鹰用翅膀一次次拍打自己的脑袋，但它什么也想不起来。
林年笑道：
“猫头鹰先生，不用再浪费时间了，你之所以想不起来她的名字，是因为，你当初就没给她起过名字，在你的脑海中，狐狸新娘就是她。”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一只狐狸陪你，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幻想出来的，不，你杀死那些人的事，是真的。”
“猫头鹰先生，你……”
猫头鹰打断了林年的话：“放屁！”
“你这个人类实在是太险恶了！”
“她是存在的！”
“她不是我虚构的。”
“还有，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再提我修行不成人身的事，我不是没能力，我只是没有去修行而已，我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欣赏她的美。”
“我资质不差！”
“我资质很好的！”
“你不要诬陷我资质。”
“嘿嘿，修成人身，哈哈，只要我稍微花费一点时间，就可以修成人身。”
“你等着，我早晚会修成人身的！”
“你等着！”
猫头鹰大笑着远去，时不时，还会回头冲林年喊上一句，林年看不清它的脸，但想来它脸上的表情，应该十分癫狂。
古宅在一点点消散。
鬼，也一一溃散。
林年注视着猫头鹰离开的方向，隐约间，他又看到了狐狸新娘，狐狸新娘就跟在猫头鹰身边。
狐狸新娘是猫头鹰执念所成。
但，她如今，似也有了自己的意识。
她陪着猫头鹰渐渐远去。
也许，她想要成亲的对象，是猫头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