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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转 白杨多悲风(十九)

正当我想要追随着她离开时,师父却突然叫住了我:“等一等,为师有话和你说。”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师父。

他的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淡淡地,一字一顿地问我道:“凰儿,你可是喜欢上了她?”

“徒儿……”我一时语塞,竟没有办法想到哪怕一句谎话来敷衍他。

“唉。”师父并没有责备我,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这可能也是命中注定的事吧……为师只能劝你一句--莫要陷得太深。”

“徒儿记得了……”我深深向师父行了一礼,随后便快步朝着沐萧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等我赶上沐萧时,她正倚坐在廊下,一身洁白的衣裙衬得她的背影仿佛世外之人。

“沐萧?”我走近她的身后,轻声唤她。

她却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似乎并没有听到我喊她。

我索性绕到她面前,悄悄地看着她。只见她的泪,早已经浸湿了双颊,从我这里看过去,阳光仿佛在她过分白皙的脸上跃动着。

她整个人宛如一具失了魂灵的空壳,纵使被阳光包围,周身依旧围绕着一层浓郁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的悲哀。

我本想和她说一些,诸如“沐萧你别哭了,说不定这件事还会有别的解决方法”之类的话,但是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我并不觉得这么说能够起到什么实质的作用。

现在,面对这样哀伤--哀伤到称得上是绝望,哀伤到你只是这样远远地瞧她,却依旧可以被那种浓郁的情绪沾染到。我从心底升起一种哀怜,一种担忧,一种愤怒。

我已经猜到了她的选择--那样绝望,那样决绝的眼神,只有在做出最坏的打算时,才会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也就是说,沐萧已经做好放弃自己的生命的打算了。

不过,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的确不让人意外,毕竟他们是那样深切相爱着的两个人啊。

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的结局居然会这样残忍。让沐萧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不就是变相地让她自戕吗?她绝对是那个宁可自己死去,也绝对不会伤害玄的人。

就在来到这里的前一天,沐萧还在和我说,她若是找着了医病的法子,将自己的病治好之后,便要回去和玄团聚,到时候还要好好感谢我的帮助,请我去做客。

而现在,她却是这样的了无生气,仿佛全部的生命已在此时宣告终结,现在在我面前的,只是勉强能够被称为“沐萧”的皮囊罢了。

“沐萧……”我伸手覆上了她的肩。

她抬起头看着我,空洞的目光却已经越过我,落向了未知的远方。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本就苍白的双唇,此刻更是血色尽失。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象那样乐观温柔的人也会有这么一面。

不,我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人生在世,谁能没有伤心事?谁能是一直一帆风顺的?有的人,只是不愿让人将他的软弱和悲伤瞧了去,才总是装出一副乐观坚强的样子。

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不知流了多少血,落了多少泪。但你不能因为没见过他悲伤的样子,就说他从不悲伤,更不应该在见到他悲伤的样子之后,觉得稀奇不已。

没什么好稀奇的,毕竟没有人活得容易。

“虞凰,”她用几乎是轻不可闻的声音道,“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我一时愣在了原地,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但很快,我便恢复到平常的样子,理解般点了点头。

“你先好好冷静一下吧,我们在外面等你。”说完,我便只能逃一般从她身边快步离开了。

我从未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那样果断地拒绝了我的帮助和陪伴。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现在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很需要别人的安慰吗?

我愿意倾听你的悲伤,我愿意分担你的忧愁与烦恼啊。

若是你不反对,我愿意将我的肩膀借给你暂时依靠,在你悲伤的这段时间里,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啊。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那种横亘在心中挥之不去,难以排遣的感情是什么。沐萧,我想我的确是喜欢上你了,这份在初遇时便在心中种下的心动,终是在我心中发芽,若是之后再也没有遇到你,想必这份心动只会变成一份感激和思念。

可偏偏就让我遇到了你,偏偏遇到了那个在那时毫无依靠的你。于是我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以为自己有机会接近你,有机会走进你的心里去,打动你的心。

纵使我后来知道了你是那样的深爱着玄,但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的心认定了你,就不想再改了。

就是那样的孤注一掷,宛如愚昧的飞蛾奋不顾身扑向了火舌。

当我知道了玄还活着,你也早就知道他活着的时候,我真的茫然了好久。在那个时候,我也经历过一瞬的纠结--这样心有所属的你,是否值得我冒着自身的秘密被旁人知道的风险去救。

因为我知道,你就算被我救活了,你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对我萌生出好感,更不要提因此钦慕于我。

但是挣扎只有一瞬,一瞬之后,我便还是义无反顾地救了你,因为我不能失去你,尽管你可能永远不会为我回眸,但是我还是要尽我的全力守护你,这可能是徒劳,但是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若是想起了我,会觉得心头一暖,这便足够了。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依旧如此悲伤?我明明知道你的心里没有我,我明明说服自己不要对你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不知道!

我只想逃,我觉得这样被你狠狠拒绝的自己很是不堪,我想要装作不认识自己,想要离开所有的一切,我突然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可若是真的不认识你,我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若是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带着某种使命的,我想,我的使命可能就是为了遇见你,守护你,然后……

此后余生,再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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