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准住的镇子叫杨树沟,在岚山的西北方向,坐落在一个遍植杨树的山坳里。周围有一些乡村零落地散在山间和丘陵地带。镇子距离岚山市区约15公里,有一条公路连接两地。每天都有班车在两地来往。镇上有小学和初中,徐准读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个叫余小京的女同学,长头发、瓜子脸、大眼睛,皮肤白得跟瓷娃娃似的,非常漂亮,追求者众多,但那女孩儿对谁都不假颜色。徐准那时候学习成绩还可以,心智早熟,喜欢读诗,住的地方距离镇上的废品收购站很近,和收破烂的老杨很熟,有一次在收购站里翻出一本没书皮的诗集,立刻就爱上了这种充满意境和哲思的短句子。
徐准读多了诗,写作文的时候偶尔就用上一两句。当时的初中生写作文大多还是以“今天我如何如何”开头,偶见徐准的作文里有一句“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在林荫路上不停地/徘徊,落叶纷飞”,那种惊艳感简直没法言说,加上语文老师就是班主任,所以对徐准青睐有加。
后来徐准成了语文课代表,早上晨读时别的班都读课本里《葡萄沟》《日月潭》《难忘的泼水节》之类的文章,唯有徐准所在的班在他的带领下读诗,读海子,读舒婷,读北岛,读顾城。加上他人长得清秀文气,不知怎么就吸引了余小京。
徐准从未对余小京有过非分之想,所以当余小京来找他借书的时候他就有点儿意外。意外是意外,但心里多少有些小小的欣喜。一来二去两个人逐渐熟悉,有好书就彼此分享。少男少女,时间一长,情愫暗生。然而当时学校和家长把早恋视为洪水猛兽,徐准无父无母,奶奶也不大管他,但余小京不同,父母对她管得很严。少年人又藏不住心事,喜欢对方就恨不得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欢呼着对方的名字。没几天就被老师、家长瞧得一清二楚。老师开始分别找两个人谈话,或温和或严厉地告诫不可早恋。余小京的父亲是镇政府的官员,官不大,但在镇子里能量不小,把余小京调到其他班级。但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徐、余两个人虽然表面上形同陌路,但在学校里有各种办法私会。余小京父母最后不得不把余小京转学到岚山市区的中学。两个人最后连面都没见就此分别,好在余小京托同学给徐准留了一张纸条,说一年半后岚山见。那段时间,徐准暴躁易怒,屡犯校规,大过小过记了无数,此前对他寄予厚望的老师也都对其丧失信心,于是徐准更加破罐子破摔,终日逃课,打架斗殴,结识了曲黎等一班问题少年。
晃荡了差不多一年,徐准心里挂着余小京,想到两个人的约定,心想高中到岚山去读,就能见到余小京。于是初三下半年发疯了一般学习,他底子不错,脑子又聪明,追起来飞快,加上中考超常发挥,考上了岚山十九中,虽然不是重点但排名也靠前。然而等他到岚山之后多方打听,却绝望地发现余小京早已不在岚山,究竟去了哪里似乎没人知道。徐准转了几天回到学校,沮丧不已,如同被扎个洞的皮球,积累一年多的一腔意气俱都泄尽,整日无精打采,半年都未读完就辍学不念。随后只身一人去上海打拼。掐指算来,距今已然近十年,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余小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