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天井中央,封筝总觉得房屋建造风格像是在哪里见过,想着等回去后去图书馆查阅书籍一探究竟。屋宇的每个檐角都挂着灯笼,当然也只剩下些灯笼架子了,还有些都脱落掉在地上,风一吹,就卷起换个地方落下。木质门上的窗幔早在岁月的侵蚀下破败,消散。廊道每走一步都伴着嘎吱嘎吱的声响,真怕一个不注意就踏空木板。
东西厢房整体布局几乎一致,只有些简单的家具,床榻上的被褥也覆了厚厚的一堆灰土,昭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烟了。封筝从东厢房串到西厢房,到处都是烟尘斗乱的样子,倒更像是拿来用作客房,可以随时安排入住的样子。
整栋宅子也就大门建造的像是高门大户,但是没有户籍匾额,刚刚进来时,封筝还特意看过,想着也许是时间有些久远,残破了也说不定。
夹在东西厢房中间的又是一条廊道,直通里间的应该就是主卧室了,天井四周的台阶两旁堆放着许多的花盆,里面都是灰蒙蒙得堆着已经干裂了的土块。门檐两侧各坠着一串铃铛,走近些看,竟然是瓷铃铛,一个已经碎了半边,露出里面的铁片,封筝抬手拨弄,只发出沉闷的声响,还沾了满手的铁锈,另一边的竟卡在檐角里,没人打理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刚一推开门,就能看见窗棱上的灰扑棱扑棱的往下落,封筝被呛的咳了好几声,才适应下来。遮了口鼻,往里快走几步,这栋屋子比东西厢房要大的多,用屏风格挡了一个空间作为书房,一眼望过去,书架不大,却摆满了许多书简,卷轴,零零散散的刻刀,锉刀都被装在一个木盒子里,封筝从没见过,好奇拿起放在手上把玩片刻,也不知是不是长期密封在盒子里,竟都没有锈迹,只是灰尘多了些,从脖颈处抽出一个铁牌吊坠(自出生时,封村每个孩童都会有个象征的铁牌,上面会刻有生辰八字),用锉刀比划了一下,竟立刻就留下个小痕迹,却没想到这般锋利。才将转头,封筝立时就被桌子另一侧的木盒吸引了目光,连忙放下手中的铁牌,只见木盒内装填着好些纸张,还有个卷筒,里面竟是厚厚的一卷丝帛,虽都是厚厚的一层灰,用手触碰时却依旧能感受到柔软。
越过屏风,便是里间,看起来就很像有人居住的样子,梳妆台上散落的梳子,落满灰尘的口脂,一面已经打碎的镜子,还有个类似梳妆盒的木盒,都是灰,封筝也懒得看了。角落里还有些孩童的玩具,桌几上有个手篮,都是些女红手工,像是给孩子做的衣裳,已经看不出式样,掀起一角还能看见底下是个青色的衣角,想来是个男孩吧。出了主卧,沿着廊道,走到尽头,到了一个类似后花园的地方,但又不像,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只有一棵看不出树种的树,只有主干,没有任何枝叶,就这么插在一处大花坛里,看树干纹理有些像杉树,仔细看时似乎又不是那么像了。
重又回到正厅,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都快五点半了,再不下山,等到天黑,就没法辨明道路了。虽然还没有弄明白这栋古宅为什么会在封村的后山上,主人姓甚名谁,但封筝也不敢久留了,转身沿着初时上山的道,复又走了下去。
走到一开始停留休息的空地,封筝回过头看向古宅的方向,也只能依稀看见露出的灰瓦,在夕阳余晖里,沾了一抹橙光,也夹了一丝神秘气息。这在封筝地心里如埋了一颗好奇的种子,贸然进入古宅,就好比被浇了水,施了肥,开始生根发芽。
山下早已是炊烟袅袅,不绝如缕,山间人家都是早早吃饭,早早休息,更何况明日还有祭礼,从窗脊里透出的光亮,虽没有城市里华灯初上的观景,倒也挺像是坠着的点点繁星,竟也有些美。中午为了摆脱繁杂得场面,本就没有多吃的封筝早就饿了,就更加急不可待的加快脚步了。
待到封筝离开,那隐在绿树遮蔽下的古宅复又变得沉谧,夕阳射进来的光线也在一点一点得从这栋屋子里消散,等到最后一丝光线完全抽离,早先被封筝打开的屋门像是被一双隐形得大手,一一关合,主卧书桌上一块铁牌静静躺着,一双隐在黑暗里的手,将之拿起,复又隐于暗处,仿佛又变成从没有人来过的最初模样,当一切陷进黑暗里,整栋古宅居然也变得模糊,然后消散不见,只徒留一块平地,风起灰飞叶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