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通常都会分为会、熟、精、绝、化。
当对一门招式的理解到了一定境界,练功的方法也就不滞于形态,到了这种时候,相比于意识上的演练,形体上的练习反而效率低下。
这种境界,也就是所谓的化境。放眼整个华清江湖,能将一门武学练入化境的人都可以说说寥寥无几,而张小闲正是其中之一。
紧闭双眼的张小闲除了自己的身影什么都看不到,短短的一呼一吸之间,就足以将神指演练千百遍。这种演练并不一定立马就能看见成效,孜孜不倦地投入其中,为的就是千日止步之后的一日千里。
当年“广成剑首”乐逍遥乃天纵之姿,在其琛山上以乐入道再以道入剑时,也曾将数十本乐谱铭记于心,冥思十三天之后才提笔染墨。
仅用了两个时辰,乐逍遥就将随着剑府流传后世千百年的《剑乐谱》一挥而就。
就算闭着眼,张小闲也能感觉到窗纸被人捅开了两个洞。温静嘉向房里瞥了一眼,看见张小闲盘坐在床上,五心朝天,侧头小声问道:“说起来你爹练的是什么内功啊?感觉内力浩瀚如海,用不完的样子。”
“我不知道啊,我的内功都是干爹教的。”小晚摇头,又纠正道,“不过我爹也不是在修炼内功啦,他现在在练的是武功。”
“哦!”温静嘉应了一声,再向房内看去,张小闲气息内敛,果然不像是在修炼浑厚内力的模样,不过是单纯的冥想而已
“温姐姐,要不我给你说说我爹以前的事吧,都是干爹告诉我的。一开始干爹还不肯说呢,后来我缠着他才告诉我一点点。”
趴在门口也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两人说着又在台阶上随意坐了下来。温静嘉出自名门,对于这些这种行为反倒不是非常在意,她向来以真正的一流自居,所以也并不需要多么冠冕堂皇的装饰。
“我爹小时候就与别人不同,非常凶狠。一般人再凶再狠都是对别人,只有我爹是对自己,他每次受伤之后都会伤口上撒盐巴,用这个来锻炼自己的意志力。直到有一次被奶奶发现了,然后我爹就被奶奶带去找大夫看脑子了。
大夫说,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我爹也有一个。我爹深刻记住了这句话,以后脑子两个字都不离口,有时候为了凸显脑子的重要性,还会说,脑子天下第一!”小晚说得认认真真,温静嘉则是噗嗤一笑。
房内的张小闲听到这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故事,心中冷笑不断。他可是清楚地记得,当初在镜月湖上刘玄可是说他自己什么也没说的,下次到道州可是要好好和他“理论理论”这个事情。
门外那对母子还在叽叽喳喳个不停,虽然说这种程度的声音对于张小闲的练功并不能产生太大的影响,但他们谈话的内容却让张小闲不得不费神去听清,鬼知道稍不留神就会被诽谤出那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传奇经历呢!
既然练功练功已如此不顺,张小闲也不急再去修炼,对于招式的熟练度他已然炉火纯青,再想更进一步就只能领悟更新的东西,到了情况也就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看到进展。
在一个瓶颈上卡了一辈子人也是有的,其中也不乏天赋绝佳之辈。
再次打开门的张小闲向着温静嘉沉声说道:“老子昨天晚上想了一下,我们好像陷到一个局里了。”
“局?”不仅是小晚不明白,就连温静嘉也是一头雾水。
“仔细想想,我们是怎么想到是公子源派人刺杀了左相的?”
温静嘉一愣,仓促之间她还真想不起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猜测的,仿佛一开始就存在,自然而然。
“我们被先入为主了。”张小闲反手带上了门,与母子俩一样坐在台阶上,缓缓道,“公子源派人杀死了左相这其实只不过是众多可能性中的一种而已,但我们甚至全眉城的人都被潜移默化地被提前导入了这种可能性,然后在这个基础上一番推测,感觉还挺合理的,就自以为是地将这种可能性当成了已定的事实。”
温静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张小闲以为她懂了的时候,温静嘉却张口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去找公子源问一下吗?”
张小闲无力地看了温静嘉一眼,心里直叫姐姐,你说你温静嘉在河北好歹也是威风八面、一言九鼎,怎么到了眉城就尽犯昏?刚刚被十来岁的娃娃带得一愣楞的就算了,说起正事来也这么糊涂?
张小闲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最后一次经过河北的时候就被温静嘉设过一计,吓得他至今没敢再塔入那片地半步。
他本就不是一个拥有太多耐性的人,就在张小闲失去回答温静嘉问题的时候,有人出现解了这个围。
来者是个大腹便便的老者,约莫六十来岁,笑容可亲,由门童领着进来。一见几人,便笑着拱手作揖,分别谄媚地道了一声:“张大侠,温小姐。”
唯一没有被点到名字的小晚不满地微撅着嘴,立马被老者洞察到,唤了声:“小晚少爷。”哄得傻儿子喜笑颜开,对这老者的好感度直线上升了不少。
张小闲对这位身着华服的老者可没有丝毫印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人虽说看似臃肿,但从他的站立和走姿来看的话,这人应该是会武功的,而且还不弱。面对不了解的对手,张小闲向来不会改变他的嚣张,但他会变得更加谨慎。
温静嘉对于这人的记忆显然也不是十分强烈,沉默了片刻后猜测道:“你是公子源府上的管家?”
衣服上有华丽刺绣彰显着身份的老者却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颜面,闻言躬身一拜仅能聊表敬意,嘴里奉承道:“温小姐好记性!”
温静嘉可不吃他这一套,冷冷道:“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家公子知道温小姐自河北千里迢迢而来,又整天里忙于公事不得悠闲。”公子源府上的管家侃侃道,“恰巧今年大雪一盖,府上梅花开得早,公子便特地遣小人过来邀几位在府上水榭花城小聚。”
公子源的保镖兼管家说着从袖子里摸出几张请帖来,递给太子府上的下人,由他们转交给温静嘉。
请帖共有三张,温静嘉递给了张小闲一张,翻来一看,时间约的是明天酉时,又听老者注了句:“至于太子殿下的那一份小人没能亲自传到,温小姐如果能代为转交就再好不过了。”
小晚点了一点,没有发现自己的那一份,不满道:“我的呢!”
“呵呵。”老管家和蔼笑笑,解释道,“小晚少爷属于特邀嘉宾,不需要请帖就能自由出入府上。”
听到自己是最特别的,傻儿子顿时喜不自胜,那还有半点情绪。
张小闲略一琢磨,温静嘉掌管着河北温家六成的产业,傻儿子把温静嘉带得一愣一愣的,公子源府上的这个老管家又把傻儿子带得一愣一愣的……
这老头级别挺高啊!
完成了使命,带着老头进来的门童毫不客气的一抬手,做出了送客的架势。看得出来,在眉城并不是只有张小闲一伙人认为是左相的死与公子源有关,不然,太子府上的门童也不至于对公子源的人如此不客气。
“这公子源想搞什么鬼?”
温静嘉问的是张小闲,但回答她的是小晚:“不会是想搞死太子吧?”
太子府上的下人对于几人的谈话满是凌乱,张小闲想了想傻儿子说的话,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