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时光说变天就变天。狂风骤雨说停止就停止。而请了一天假的冯文并不想下午再去工作,他决定留在家中帮母亲做些玩具活计。
母亲弓着腰,穿针引线地缝绞着布料玩具。烈日炙晒,门口也熏染了强烈的温度。
冯文很乖巧,像个小孩子就蹲在地上,徘徊在母亲的身旁,一会儿帮助干点活计,一会儿又去看看父亲。
喝了口凉开水,母亲继续干活。目光始终注视着手中的玩具,一针一线都认真缝制。她希望自己带回家里的活计总不该做得差了,那样的话,怎么好向放她回家干活的玩具厂老板交代呢?
良久,母亲慈祥的目光看着儿子道:“小文,去走走吧!剩下的活不多了,妈自己来就可以。”
“嗯!”冯文像极了好孩子,起身去了自己屋里。
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把椅子,连张桌子都没有。或许太过狭小,多张桌子会占用更多的空间,由此,就不需要增加无用的摆设了。
但,门旁旮旯处,有一样东西非常珍贵,那就是冯文最在意的渔具。
整理好鱼竿鱼线,斜背肩后,冯文径直朝大门口走去。他带着丰收的愿想和难能的一丝喜悦,就挂在苍白的面容上,出发了。他要去河边,那处开放的垂钓者们企获之所在。
上午的狂风骤雨已无迹可寻。金波再次熠熠于长流河水中。柳枝随风摇曳,轻摆瘦条。侧旁亦有垂钓者早就头戴大迷彩帽,置身于阴凉的角落耐心等候鱼儿的上钩。冯文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道:“你好!这里有鱼吗?”
旁人先是睥睨了一眼冯文,而后道:“这里水草多,肯定有鱼。”随即,还是友善的微微一笑。
冯文当然希望这处能多钓些鱼儿,那样的话就可以带回家给母亲做上一顿好吃的红烧鱼。而母亲省吃俭用的状况下,免费的红烧鱼绝对可以改善一番近来的伙食了。
择一柳树下,席地而坐,无所谓烤焦的干泥会不会沾染到裤子上。整开渔具,穿上蚯蚓,一甩鱼线钩,满满希望的心就此缓向平静。
躬身弯腰,探头聚目。这张清瘦的脸庞已然不惧烈日的热度。麦色裸露的手臂和麦色偏黑的脸上,便足见冯文平日里的勤苦。
两个垂钓者相距很近,彼此也不再言语交流。可能刚刚这位旁人就对冯文挨自己的地盘过近已经不满,现在冯文一言不发,死皮赖脸占了他“肥沃的一亩三分地。”旁人当然极度不快。
不一刻,还没收获的旁人“唉!”地叹气,不情不愿地收拾渔具,就显气愤地走了。
冯文知道自己不该跑来人家地盘,但他又不想放弃这处可能鱼多的宝地,再者已近傍晚,只能小钓一会就得回家。固因此他动也不动地不好意思侧望旁人离去。
妈妈好几天都没吃着鱼了,只因为自己找到了新工作,根本无法抽出时间到河边垂钓。这上午又被倾盆大雨给搅和,现在一定得有了收获才能回家。
心中的渴望如此的不掩于面,冯文由平静的等待变成了焦急的奢望。可恶的鱼儿为什么总不上钩呢?按理说这里拥有肥沃的水草,岂能无鱼?
时间再次飞逝,已经可见暮色垂临。看看手机,‘哎呀!’都7点20分了。忙收拾渔具,悻悻而归。
回到家中,冯文将钓来的几条如同鱼苗的小鱼儿清洗一番,便递给母亲。
蹙眉,母亲还是勉强露出淡淡一笑。“小文,你这鱼打算怎么做?”
“妈!红烧吧!”难为情的冯文心中依然惦记着母亲爱吃红烧鱼。
可就连猫儿都不够吃的几条‘鱼苗苗’该怎么红烧呢?
总是难不倒母亲的。点点头,只见母亲转身,就去了厨房,早就做好的素菜豇豆已摆在锅台上了。
娴熟的步骤,“鱼苗苗”就整成了“糖醋红烧鱼。”
端来饭菜,坐在饭桌旁。垂涎欲滴,冯文心里那个美滋滋的。他好歹也可以和母亲分享这餐美味了。
在母亲面前,毋须掩饰,一只脚搭在凳子上,一只脚干脆就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不知何为,竟忍不住左手就去挫挠脚趾尖角、缝隙。龇牙咧嘴,好一番酥痒,又可以搓去老皮。
一旁的母亲当然是发现了的。目光一扫,丢下筷箸,淡淡一句:“小文啊!你不觉得你那脚好臭吗?”
变化了的脸上恢复平静。并未回上一句半句嘴,就快速将熏人的臭脚移开了凳子,重新穿上拖鞋。
母亲轻微一笑,似有似无。血白的面上阴冷冷。然,对面可是坐着自己的儿子。一夹筷子,一条偏大一点的鱼苗苗就送到了儿子的碗里。随后,母亲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冯文没说话,也没和母亲客气。只是,他历来都是个乖孩子。母亲给自己夹菜,他焉能不为母亲夹菜呢?赶忙就给母亲夹了两条鱼苗苗。“妈!你吃菜。”
“嗯!”母亲也没拒绝儿子的好意,又是但若有无的一笑。便笑纳,吃将起了儿子的“好意”
这样的日常景况已经由来已久。即使是父亲并未发现患癌之前。抑亦,冯文有些小脾气,但从小也能懂得关心自己的父母。
父亲的绝症未能打败这一家人便足以见证他们的坚强。虽然,平日里母亲总是白森森的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儿子冯文消瘦修长,看似营养不良的悲催模样。然,母子二人坚毅的生活态度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如此承受的了的。
依然,帮忙母亲收拾碗筷,冯文再次去父亲那处看一眼。他担心父亲会否有茶水之需的。
还好,父亲闭目养神,并未有什么难过的表现。
……
阳光,清晨,一缕清风拂面。夏日烈阳高照的时刻还未到来。冯文便借着这温和的晨风骑车就朝快递公司行进。
早早便去忙着整理包裹,分门别类。一会儿的功夫,就整理的差不多了。在稍稍休息之后,打算再继续整理分类。此时,师傅吃着烧饼,缓缓而来。进库房还一屁股坐下,显得十分懒散。
冯文见带自己的杨师傅来了,赶忙凑去。“师傅,包裹整理好了。”
“哦!”师傅一伸脖子,显然是被干硬的烧饼给噎住了。
冯文健步就去取来一瓶矿泉水,递给了师傅。
“咕嘟咕嘟”两口冰爽的矿泉水下肚,师傅才咂咂嘴,道:“行,等一会还有几个大件要打包,等我吃过了,就来啊!”
冯文不敢再坐,新人总该多多表现一些的。他只能徘徊着,转来转去,好在这偌大的库房拥有足够宽敞的空间,恁由他转来转去都不打紧。
须臾,师傅吃完。就带着冯文一起整理好几件大包。
话说这位杨师傅可是老快递员了。在这家快递公司干了五六年的光景。且为人随意,不太乐于亲自动手。要不是冯文一个人忙不过来,这大件包装如何打包整理,再送上车,杨师傅绝不会轻易出手的。
已是汗流浃背的冯文在杨师傅的教导下,终于完成了艰难的打包基础业务锻炼。而他还来不及稍稍再歇一会,杨师傅就迫不及待要教导自己的徒弟了。
“走,我们上午先送些货,顺便也到客户那看有没有货要收。”容不得冯文回答,杨师傅就移步朝车那走去。
或许,杨师傅对带新徒弟,如何施展自己老练的送货、收货本领急于令徒弟折服,他这次兴致极高地来了库房忙完就要出发。
冯文不敢说不,只有顺从。每到一处,如何联系收货人,如何背记客户发货配送地址范围的收费标准,都让冯文感觉新鲜。就算前两天已经随师傅送货、收货時有过练习。
阳光开始灼热,这样的夏季总不能指望天气会突然凉爽的。但兴致不减,与冯文一般消瘦的杨师傅亦同徒弟一道忙得不亦乐乎,虽然也流了汗。总之,他们也能一同配合默契。
有一客户的快件就在城西的菜市场。而冯文同师傅就要完成上午的最后派件工作。此刻,便待送完即止,而后回库房。
心情难得有如此的高涨,何况师傅一旁不断地教导加风趣的玩笑话题。这环境,冯文短暂的忘记了母亲雪白的发丝,忘记了膏肓在榻的父亲。
一路说笑不断,看来这位师傅就是个话唠。在公司库房里极少开口,而出了公司门,那就是他的天地了。自然,对于身旁的徒弟可要好好言传身教,外加笑话逗乐。
炎热的温度很快就被搞笑的话题驱散,虽然都是东家常西家短的零碎杂事。师傅说到开心時,眉飞色舞,忘乎所以地哈哈大笑。
一旁的冯文在人手下,即使陪附,假装欢笑,他也得配合师傅哈哈地装模作样笑起来。
许久都未有过的欢笑,不仅驱散了炎炎烈日,还驱散了冯文内心深处的风霾昼塞、阴暗不明。
只是,在欢笑声中,冯文下车,将最后一件快递包裹送到签收人的手中時,他却见到了令他差点泪洒当场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