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信久闻荆东龄金屋藏娇倒从未亲眼见过,将荆王氏唤起,见其果然有几分姿色,只问道:“你就是荆东龄的夫人?”荆王氏低头道:“就算是吧!”马信点了点头,说道:“本捕头今日奉侯大人之命,特来开棺验尸。”荆王氏一愣,惊问道:“大人,干什么要……要开棺验尸?”马信回道:“要查明荆东龄死因。”荆王氏木讷讷道:“我家老爷不是……不是被人打死的吗?”马信说道:“眼下怀疑荆东龄是被钱二儿叔侄下毒毒死的,为查明死因必须开棺验尸。”那妇人面色一白,惊声道:“什么?毒死的......”未及说完身子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昏厥过去。
孟三儿见状疾呼道:“麻子!快将大嫂扶回屋里去!快!快!”痞子堆里蹦出一个瘦子,架起荆王氏连拖带捞拽回后院内宅。那男童见母亲晕倒,“腾”地从地上爬起,口中呼着“娘”快步跟着去了。
孟三儿陪笑道:“嘿嘿,马大人,女人胆儿小,一听说要开棺验尸吓得破了胆,莫管她就是了!”马信鼻子一哼,只问朱令坤道:“朱大叔,可以开棺了吗?”朱令坤点了点头,将随身携带的小木箱子放到一旁,又围着棺材绕了三圈儿,口中阵阵有词,而后呼道:“将棺材打开!”孟三儿应了一声,唤来两个帮手,将棺材盖儿掀在一旁。
石瑶珺、马信、朱令坤奔到棺前,三人齐放眼观瞧,只见荆东龄直挺挺躺在棺材里,双眼微闭,眼窝深陷,面色泛青,十分瘆人!
朱令坤褪去荆东龄上衫,只见荆东龄心口处现出一记深深的脚印,连鞋底儿花纹都清晰可见。石瑶珺一眼瞧出,那鞋底儿花纹正出自己手,心下暗怪狄兴龙道:“狄兴龙啊狄兴龙,你真是太意气用事了!荆东龄死了也便罢了,你干什么要踹他一脚?”
单说朱令坤自箱子里取出一瓶白醋,拿棉花团儿蘸着擦了擦荆东龄胸口,又取出朱笔和纸张,将鞋印儿拓在纸上,小心收好,放回箱内。又从箱子里取出一支银钗,二尺多长,筷子粗细,闪闪发亮!朱令坤手持银钗试图探入荆东龄咽喉,无奈荆东龄尸身已僵,脖子无法伸直,朱令坤试了几回未能如愿。
孟三儿从旁道:“朱仵作,显然我们荆大当家的是被狄兴龙踢死的,我看不必再验下去了!”朱令坤瞪了他一眼,直斥道:“验不验我说了算,轮不到你说话!”孟三儿被噎了脖子,不敢再言。
只见朱令坤从木箱里掏出一张黄纸,拿朱笔勾勾抹抹,也不知画了个什么图符,画完了持在手中左摇右摆,口中念道:“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日从东方起,弟子出门行,途遇夜叉鬼,神水吞五更,老君显灵通,万物化无形!急急如令,急急如令!”念罢,“啪”一下将黄纸往荆东龄脑门儿上一拍,说也奇怪,这一回荆东龄竟好似得了太上老君命令一般,脑袋倏地向后一仰,将喉管伸得笔直,在场众人无不啧啧称奇!
朱令坤洋洋得意,又将银钗探入荆东龄口中,这一回极为顺利,二尺长的银钗经喉管直插入荆东龄腹内。约莫过了一盏茶光景,朱令坤将银钗慢慢拽出。
石瑶珺不错眼珠儿地盯着,却见那银钗光洁依旧,毫无异样,不由得大吃了一惊,摇头道:“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朱令坤道:“石大夫,这有何奇怪!死者是被人踢断心脉而死,他体内无毒,银钗当然不见异常了!”石瑶珺柳眉一挑,肃道:“我不相信!定是你的银钗有问题!”朱令坤瞪眼道:“你怀疑我?”石瑶珺哼道:“哼!荆东龄周身泛青,显是中毒之象,我行医多年,岂会察觉不出?”
朱令坤肃道:“石大夫,一行有一行的门道儿,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虽然医术高明,但若论验尸的本领,哼哼,老夫自然更胜一筹!老夫方才以银钗试毒不见变化,足以说明荆东龄并非中毒而死,这一点你不必怀疑!”石瑶珺说道:“朱仵作,我不是不信你,只因此事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儿闪失,为谨慎起见,我要求更换银钗重验一回!”一听这话朱令坤不乐意了,眉头一紧,说道:“死因已经查明,我看没必要再折腾了,侯大人还等着回信儿呢!”
石瑶珺不与朱令坤争辩,干脆一把拽下头上银簪,一探手直插入荆东龄腹内!见此情景,朱令坤显然急了,对马信道:“马捕头,快阻止她!”马信却朝他摆了摆手,只定睛朝那银簪瞧去。朱令坤无奈,踮着脚儿念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单说石瑶珺静候了半晌,约莫着时候差不多了,她忽地一抬手,拔出整根银簪,举在眼前定睛一瞧,不由得呆若木鸡!原来,那银簪光亮如新,并无任何异样。
古人讲究“死者为大”,验尸时一般不开膛破肚,银钗验毒便是常用之法。有谚曰“银钗试毒法如神,药煑须防仵作人,见黑再将皂角水,擦来不去乃为真。”即是此意。另外古人下毒一般使用砒霜,因生产技术落后,所制砒霜含少量硫或硫化物,硫与银接触发生化学反应,表面便生成黑色。而实际上这种方法具有很大局限性,有些物质无毒却含硫,有些物质有毒却不含硫。荆东龄所中之毒,实为钱二坏使钱向朱令坤讨的,名叫“一口血”,又称“无名断肠草”,人吃下后即肠穿肚烂而死,以银钗根本无法验出!
朱令坤早知石瑶珺验不出毒来,方才一味阻挠实为演戏而已,此时见石瑶珺当众出丑甚是得意,语带讥讽道:“怎么样?石大夫,这回没话说了吧!”石瑶珺只呆立原地,眼望银簪,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