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岁小无知,故只懂害怕,却不会畏惧,是以胆大包天,因为年少,所以放肆。”
又有人说:“经历成长,方明白畏惧,才更加害怕,终于胆小如鼠,因为年长,这才规矩。”
那究竟是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才好,这么长久的时间以来,众说纷纭,却一直都没有一个定论。
“你,别碰她...!”
黄沙腾卷的街巷上,沉重压抑的气氛中,少年郎的声音突然响起,微微有些颤抖,但颤栗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坚定如钢的味道。
袁修明那布满淫笑的黑脸终于舍得从杨冬儿的俏脸上挪开,双眼闪射着冷冷的寒光,偏过头来紧盯着浑身颤抖的赵东来,好大一会后突然笑了一下将杨冬儿随意的丢在了一旁的空地上说道:“奥,你说的是这样吗....?”
不等赵东来反应,袁修明脸色冰冷的开口又道:“东来啊,你刚才是在对我说话吗?以那种口气!
没想到啊,你小子真的长大了,也变得有了些胆魄,懂得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那边摔倒在地上的杨冬儿纹丝不动,不言不语,犹如一具失了灵魂的傀儡。
赵东来紧紧盯着她,眼神中满是急切与不安:“她...,她....!她是我媳妇..!”
“嗯....!”
袁修明没想到这个以前唯唯诺诺的小子居然还敢顶嘴,怒急反笑。
言语间更是露出七分冷意,夹带着三分重视:“好小子,果然是变了,那就让我看看你杀死堂儿的刀法,得了你爹的几分能耐。”
“我,我....!”似乎是方才的几次喝喊已经让赵东来用掉了所有的勇气,面对袁修明的邀战,一时间居然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看见他这般懦弱的表现,袁修明更是怒急反笑,气急再笑,咬着牙蹦声道:“就你这幅怂样,居然能杀得了我的堂儿,我儿死的冤啊!小畜生,拔出你的刀来!”
袁修明大步上前,步步紧逼,压迫而来,口中更是不断喝斥着,不给赵东来一丝喘息之机。
一步一退,一步一退。
不断退缩的赵东来还在结结巴巴:“我,我,我不会..!”
啪!
终于,袁修明逼近到了赵东来的身前,居然抬手一个耳光,就将他轻易的扇倒在地。
如此轻易的一击得手,让袁修明心底的警惕降低了数分,但眉角却仍紧紧的皱起,心中暗暗思量:
“这小子怎会如此不堪一击,难道那赵天禄当真没有将刀法传给他,不...绝不可能....。
看来是这小子的资质不行,所以刀法时灵时不灵,否则,他不可能在一瞬间杀死堂儿与两名弟子。”
似乎猜测出赵东来实际情况,袁修明再次提起些许警惕,缓缓走向站起身来的赵东来,左臂又举,普普通通的向前一扫,向着他的胸口击了过去。
就在此时!
退无可退的赵东来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横跨一扭,双臂负于身后以腰跨的弓劲向前一崩,正是通体拳中的崩山式。
呵呵!
口中发出数声冷喝,袁修明神情更冷:“有刀不拔,却用我教的武功来对付我,你是有足够的实力呢?还是太过自信了呢!”
最后一个呢字,声若洪雷,前扫的左臂向前一推,劲力再提数分,与赵东来的崩山式悍然撞击在一起。
结果却是!
一条瘦小身影如飞失迅箭般向后抛飞,嘴角一行血迹缓缓流出,已是被这一击震伤了内腑。
那跌飞出去的人影吐出一口浊血,酸麻的双臂痛的他都快没有一丝感觉。
但是逼近的人影却是毫不停歇,带着满腔的怒意再次强势压来。
粗犷的声音先声夺人:“今日就让我看看,你在我手下的这十几年,学到了几层的本事。”
不光是有先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重击,站稳身形的赵东来问声抬头望去,只见漫天的腿影已经遮盖了他的视线。
正是袁修明一拳将他砸退后,以七绝连环腿中的‘密不透风’一式,呈绵绵不绝之势向赵东来笼障而去。
风声瑟瑟入耳,残影茫茫无际。
撑持起身体的赵东来,匆忙之间再临死关,一时方寸大乱,身形不由向后跌倒。
但却乱中有序,赫见他跌倒时居然顺着狗爬的姿势以一式‘潜龙浮影’的身法险险的在漫空腿影中趁隙而过。
穿行过程中右手食指与中指自然而然的并做剑状,抬手就是一记‘傲啸风尘’直刺向袁修明的眼瞳。
反观袁修明双腿齐出,飞快无比,带出片片残影,却仍是被赵东来机缘巧合的逼到身前,不由大吃一惊,随即心中冷笑连连:“哼哼!这两招用出的时机可说是极妙,几已登堂入室,这小子果然是在装傻充楞,好大的心机!”
面对这赵东来凌厉的反扑,袁修明收敛心神不敢大意,但‘密不透风’一出就是连绵不绝之势,想要半路收回对他来说也有一定的难度,如果被对方抓住那一瞬的破绽,只会让他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不过袁修明不愧是闯荡了数十年的老江湖,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只见他顺着腿法的劲力变化,在曲腿回力时比平时再加数分力道,膝盖猛然再提数分,便顶在了赵东来的胸腹之上。
力量虽不大,但却足够了。
受到这股外劲冲击的赵东来身形骤变,飞扑之势更快,却是偏了原先的轨迹,此时再想变招已是来之不及,剑指“傲啸风尘”以差之毫厘之势与袁修明擦身而过。
现场,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静!
秋冬的骄阳似火炙烤,一徐清风卷起浮土灰尘,沾染上了一股浑浊之色,灰蒙蒙的飘向远方。
细小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随后心底泛起的一丝寒意让人轻轻的打了个摆子。
跨坐于马上或立于马下的袁家武馆门众均是不敢相信这个以往所有人眼中的废物居然能与馆主抗衡。
实在是,
一鸣惊人!
现场惊起一片窃窃私语。
“这....这小子以前的身手有这么好吗?”一个满脸青痘的弟子神色惊讶的说道!
“没..没注意啊,没想到这小子以前居然扮猪吃虎,隐藏如此之深,实在奸诈。”
“哼!就算他狡诈似鬼,现在馆主出手,他今日也难逃一死。”
“不错,在馆主的手下,他今天绝没有活路。”
一声起,声声扬,惊异声,冷笑声,不一而足。
“闭嘴!”
谁知就在他们纷纷恭维之时,袁修明一声怒喝,出乎他们众人的预料,响了起来,
却原来是,未能一举擒拿住赵东来,袁修明本就是须发乱颤,略有羞惭之色,这时再听到身后众弟子的闲言碎语,心中不由更增烦闷,终于忍不住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而起。
一众弟子登时吓得战競競,闭嘴无言,更有数人甚至条件反射般的身子一抖,跨一歪,跌下马来!
怒喝后的袁修明见了,脸登时都快绿了,所幸的是今日没有江湖同修在场,否则以他这张大脸,怕是有地缝都钻不进去啊!
冰冷的眼神扫过那跌下马来的几人,吓得他们身体抖如筛糠,面如土色,汗涌似珍珠滚圆饱满。
袁修明不再理会这几个已经入了他眼的几个弟子,回头看着赵东来冷冷的开口道:“很好,很好啊!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你...很不错!”
到现在脑子还有点迷糊的赵东来只觉得肚子憋鼓,有些胀痛,再次听到这种话,虽不是很明白,但还是心急如焚的急声道:“馆主,我不是...我....!”
不听辩解!不由辩解!
袁修明再次冲上去,抬手将迎来的赵东来抽倒在地,起来再抽,抽倒再起,转眼间就已经打了他四记耳光,口中更是每抽一次就恶骂一句。
“打你,惩你弃离师门不忠。”
“打你,怒你未在灵前尽孝。”
“打你,忿你牵连无辜不仁。”
“打你,恨你不顾情谊不义。”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枉活一十有四,一生未有半分作为,只会支支吾吾,藏头缩尾,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瞠目结舌的一幕,让人惊讶,让人难以想象这五大三粗,浓须恶面的袁修明,居然可以骂出这般有水平的话来,全程不带一个脏字,却非一般脏俗之语可比,更难得的是上达六十高龄,下至六岁蒙童无一不包,无不可骂。
“我不是!”
这般的辱骂终于逼得赵东来再次爆发出了无比的勇气,克服了自幼时对袁修明的惧怕,大声喊到。
“不是?你还敢顶嘴,你个小畜生,那就用你的刀来证明自己!拔刀,你...拔刀啊!”不愿再作纠缠的袁修明将手放在腰侧的陌刀之上,再次逼向赵东来。
遇事需冷静。
看着抽刀走来的袁修明,自知绝难幸免的赵东来想起了父亲说过的话,不由的暗自运转起父亲打小教给他的那套吐纳法门,强纳心神,登时背后的长刀嗡嗡作响。
袁修明见状,脸上立刻露出一抹喜色,随即噌的一声抽出宽大的陌刀劈向赵东来,不过却并未攻击他的要害,而是斜劈向他的胸腹,似有意留手。
噌!当!先后响起两声低鸣。
两柄刀已是完全露出锋芒,更是激烈的拼斗起来,使得周围的气流灰尘好像受到莫名的吸引,卷动着,翻滚着,环绕拢聚,越靠近中心区域,灰尘涌动的动静就越加剧烈。
灰蒙蒙的迷尘中视线难明,在外围的众人谁也看不清里边是什么情况,只听得阵阵兵刃交击的铛铛之声响起,在证明着战斗还在继续。
刀光血影再快也快不过流逝的时间与生命。
快!那快出了连绵不绝的破风之声。
不知何时!
停了,密集的兵刃碰撞声也停下了,无力的秋风十分萧瑟的拂向聚拢的灰尘,犹如拂起少女的面纱,揭开了隐藏其下的神秘面目。
漫天的灰尘,四散的尘埃,在秋风中渐渐褪去,露出了两条人影,对战的结果高下立判。
只见赵东来以刀驻地摇摇欲坠,脑袋上半拉的头发连同着头皮不翼而飞,血肉模糊的半边脑袋不要命的趟下血液,染红了整张青涩的面孔,让他看起来那般的惨不忍睹,好似刚从地狱爬出的修罗恶鬼一般。
袁修明看着变成这样的他,突然面露微笑的开口道:“你的刀,学的很不错,可惜...!”
可惜什么?
是可惜他这一条年轻的性命?还是可惜了与这费尽心思的刀法终究无缘?
他没有再说,因为此时的他已经转身往回走了,步履稳如泰山。
突然,惊诧的一幕让在场众人瞪大了双眼。
呃!一声低低的痛嘶声!
伴随着砰的的一声,摇摇欲坠的赵东来终于不支倒地了。
而原本云淡风轻的胜利者此时居然也是以刀驻地,满脸痛苦之色,嘴中不时发出一声轻微的门哼,嘶喘。
乍然,他胸前的衣服如同正有一把透明的利刀在划过一般,平整的断开了一道口子,随后!
飒!
血!喷出了痛彻心扉的破风之声。
一股激涌的血液喷射而出,这时众人才发现倒地的赵东来手中长刀的锋刃处还挂着丝丝的血迹在缓缓滴落,这一刀居然险些将袁修明横斩分尸。
极速的锋芒过后数刻,血液方才喷涌而出,这一刀的速度简直人间少有。
倒卧在地上的两人,一死一重伤,远远观望的所有人都没成想事态发展会是这般境地。
而原本静观战局的一众玄衣大汉,互相对视片刻后,纷纷驱马齐齐向重伤倒地的赵东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