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剑一见宋天龙之名,不禁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原来,他是司徒剑中央警校的同窗,求学时二人过从甚密,交谊不浅,偕另一知心同窗,三人有“三剑客”之称。司徒剑心想:“于今,日寇末日将临,该当活动活动了,况且有要案,更须一行。”
他把电报内容告知了老母,老母道:
“原来是天龙这孩子,你这三年在家中也憋得慌,当出去散散心了。天龙有要案托你,看在昔日交情上也须得出力的。你去吧,菩萨保佑你!”
司徒剑于是打点行李,好在是暑天,只有几件换洗的单衣,放在一个小皮箱内,并塞入那把勃朗宁手枪。不日购票南下,行前又给宋天龙发了个告知自己行程的电报。那天夜里,在南下的火车上拄着他那根从不离身的“司狄克”打盹时,忽然忆起老和尚劝他弃却红尘的话,司徒剑不禁哈哈大笑:“胡说八道!”
司徒剑在长沙下了火车,按照宋天龙告示的方向搭班车赶了两天两夜才到了专署所在地———盘城,因城圆如盘,故有此称。刚下班车,早有一名警察在车站迎候着:
“司徒先生,宋局长公务缠身,特命小的先来迎候先生,还望先生多多谅解!”说着,把司徒剑的小皮箱拎上了驶来的吉普车。
司徒剑登车笑道:“你们局长在忙些什么?”
“伪警局下台,宋局长即将走马上任,自然忙得不可开交了。”
吉普车驶过城中几条荒凉的街道,在一家旅馆门口停下来。这名警察把司徒剑送入早就预订好的一间楼上客房里,道:“先生旅途劳顿,不妨先休息一下,需要帮助就打铃叫茶房,下面什么都有,小的告辞去向局长复命,局长说他晚上一定来看望先生。”
司徒剑确实累了,待这名警察一走,即闭门大睡了一觉。醒时天已大黑,看表已是八点钟。司徒剑不禁自语:“足足八个小时!”顿觉饥肠辘辘,刚启门想打铃叫送饭,楼梯上有脚步声“笃笃”响起,这时上来一位着警官服者,见了司徒剑,赶紧上前几步握住手,道:“司徒兄,小弟天龙来迟了,特来请罪!”他的另一只手正拎着一袋熟食,并一瓶湘酒,“咱们今夜痛饮一番!”
司徒剑也高兴道:“老弟又高升了,恭喜,恭喜!”
“见笑,见笑。”
宋天龙同司徒剑对坐,忙着布菜斟酒。司徒剑腹中饥饿,也不客气,撕了一只鸡腿,饮了口酒道:
“老弟急急唤我来此,究竟何事?”
“自然有要案相托,不过先饱了肚子再说不迟。”
司徒剑佯为不快,丢下鸡腿道:“边吃边谈如何?你知道我在家已清闲了三年!”
“好吧!”宋天龙又为司徒剑斟了一杯酒,“你先听我讲段掌故,如何?
“唐代有位高僧无际禅师,贞元六年,即公元790年,91岁高龄的无际禅师知道自己天年将终,于是悄然返回故乡衡山的南台寺。”
司徒剑忙道:“不就是你辖区内的南台寺?”
“正是。无际回到南台寺后居然停止进食,嘱咐他的门徒将他平日搜集的百余种草药煎汤,他每日豪饮药汤十多碗,致使小便频繁,大汗淋漓。门徒纷纷劝阻道,汤药不能充饥,还望师父进食。无际默不作答,依然服用这种汤药。众徒但闻此药芳香无比,可不知服此究竟何用。一个月后,无际禅师人消瘦了许多,但却脸面赤红,双目如炬。一日,他口念佛经,端坐不动,安祥地圆寂了。奇的是此后无际禅师的肉身不施药剂,按他圆寂时的模样原样置于配殿之上,却千年不腐。原来,禅师腹中已无污物,体内渗透了防腐药物,口腔及肛门均被封闭,这就是肉身不腐的原因,你说奇不奇?”
“这个掌故曾闻说,其实尚有一名高僧肉身存世,即明朝禅师无暇。生年110岁,死后跏趺坐于缸中,三年后启缸,容颜同生时无异,后人供奉其肉身于九华山‘百岁宫’。”
“原来老兄也精通掌故!”
“喜读而已。于今掌故讲了,总可以言归正传了。”
宋天龙叹了声道:“那具无际禅师的肉身一直供奉在南台寺的一配殿中,可是七年前的一夜突然为人盗走。”
“如此稀世珍宝为人劫盗,实在可惜,也太可恶了!案情有何眉目?”
“劫宝之人劫后火烧配殿,并毒死看宝的小和尚。南台寺的住持大空师父报案后我即去查看。可惜当时日寇南侵,忙于西撤,一时也顾不上此案了。”
“当时盗贼有何线索留下?”
“一无所有,独有一样东西引人生疑。”
“什么东西?”
“一把拔牙钢钳!”说着,宋天龙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纸包,露出七年前大空住持交与他的那把在配殿火烧现场捡得的拔牙钢钳,又道:“盗贼用此钳夹住值夜小和尚的鼻孔,使得他不得出气,小和尚的鼻梁都被钳碎了,可见其心狠手辣!”
“此人当与牙医有关!”
“老兄此言不错!衡山脚下有一市镇,名南岳镇,镇上有家牙医所。”
“此话又怎说?”
“方圆数百里仅有此一家牙医所,连我们专署所在地盘城都无牙医可找。还有———这个牙医,此人可非同一般!”
“哦,怎么不一般?”
“此人系日本人,据查,有向日军提供军事情报的敌特行径。”
“你不是又将走马上任专署警察局长?何不一捕了之?”
宋天龙叹道:“此人虽是一名小小牙医,可神通广大,因他同地方军政要员大有瓜葛,因此,由我出面实在不妥,故而请老兄来此一聚,亲侦此案。老兄探案手段的高明我是知晓的,一旦拿住赃物,那具和尚肉身,还怕它飞走不成?”
司徒剑心中虽然高兴,能同日本人斗一斗,口中还是道:“这不是为难我吗?”
“这叫能者多劳!说得冠冕堂皇点,叫抢救中华国宝!”宋天龙倏又正色道:“据情报说,这个日本牙医渡边四郎有离开南岳镇的迹象。”
“是吗?”司徒剑脸上现出了一丝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