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4日早,黎敏军打了洗脸水回来,李道根还躺在沙发上鼾声如雷。昨天夜里,他们谁也没有回家,都睡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黎敏军又出去打了开水回来,为李道根沏了浓茶,然后坐下等他醒来。
“水打来了,你先洗吧。”
李道根翻过身又打起鼾声。
黎敏军摇摇头,暗想:案子这么大,怎么还能如此贪睡?听说过“会休息的人才会工作”,却没听说过“会睡懒觉的人才会工作”……刚想到这儿,简迎迎推门进来,手中还提着几份快餐,一股香气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李道根伸了一下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坐起来:“我等的就是迎迎来。”
李道根三下五除二地吃过早餐:“黎敏军,谈谈你的看法。”
“我认为两名保安一名保镖,可以排除嫌疑,现在师小严和丰未古两个人嫌疑比较大。他二人的嫌疑来自那声关门声和爆竹声。”
“没错。”李道根插话说,“丰未古说听到了一声关门声,而且声音很慢。慢,是因为轻造成的,也就是说关门人只有轻轻关门,才会出现慢的声音,而且时间正好是案发时间,或者是案发之后。同时还听到了一声爆竹响,声音很小,像在楼外,而且爆竹声在关门声之前10分钟左右,所以我怀疑所谓爆竹声会不会就是上了消音器的枪声。”
“但是,师小严却没有提到这个问题,也就是说,师小严和丰未古二人之间,肯定有一个人说假话,而且说假话的这个人应该就是嫌疑人。”
“这个推断是不是武断了点?”
简迎迎插了一句。
“敏军的分析有道理,”李道根说,“不过,因此确定说假话的人就是嫌疑人确实武断了点,还应该有更直接的证据。”
“这只是师小严和丰未古两个人的事,没有第三者,如何寻找更直接的证据?”
黎敏军感到为难。
“思路其实和走路一样,这条路不通就走下一条,总有一条会通向终点。”李道根点燃雪茄烟,“饭后一支烟,胜过活神仙。”然后思索着说,“保镖袁三儿的一句话应该引起注意,他给墨东生当保镖和商百富出狱是在同一年,这不像是一种巧合。商百富出狱前,墨东生的生意已经做很大了,公司也有了10年时间,为什么不需要保镖?为什么商百富出狱了他就需要保镖了?”
说到20年前的案子,简迎迎和黎敏军都是矮梯子上高房——搭不上言(檐),只有听的份儿。
“诈骗案,明明墨东生和琴有况是有份儿的,可偏偏只有商百富一个人进了监狱,明明就是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罪,墨东生和商百富是欠他一份大人情的。”李道根分析说,“而在10天前,商百富又向墨东生借钱周转,会不会是商百富在向他讨入狱10年为他顶罪的这份大人情?”
“队长,您分析的有道理呀。”黎敏军给李道根的茶杯里添了开水,“商百富讨要人情,墨东生嫌他贪得无厌,不给,于是,商百富就起了杀心。这,这也可以叫内讧杀人吧?”
“这样分析是有道理,可是,什么人能进入墨东生的办公室开枪杀人?要经过保安、保镖、秘书三道岗,怎会没人发现?”简迎迎提出了质疑,“这样一来又回到了原来的思路。”
李道根皱着眉头,喝一口茶,抽一口烟:“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墨东生的遗书。”
黎敏军插话说。
“没错。”李道根赞许地看黎敏军一眼,“师小严关门声响起的时间与墨东生死亡时间相差无几,那声爆竹响和墨东生死亡时间基本吻合,也就是说她的嫌疑比较大……”
简迎迎插话说:“如果师小严就是凶手,那份遗书肯定出自她手,上面30%的干股,以及代理董事长那几句话,很容易引起我们的怀疑,这不是明显的背油桶救火——惹火烧身么?可是,师小严给我的印象还没这么笨。所以,从这份遗书看又不像是她。”
“如果不是笨,就是像队长常说的那句歇后语一样,锥子上抹油——又尖(奸)又滑。”黎敏军说。
简迎迎思考着问:“你的意思——她是诸葛亮焚香操琴——故弄玄虚,目的是要转移我们的视线?嘻嘻……我也引用队长常说的一句歇后语。”
“如果她真是凶手,很可能是这个意思。”李道根仍旧在抽烟喝茶,“如果她不是凶手,就是有人企图嫁祸和陷害……”
“这个嫌疑人很可能是丰未古。”
简迎迎说。
黎敏军有些着急了:“怎样才能解开这个谜呢?”
“师小严的关门声……”李道根说,“当时,墨东生办公区内除了厨师出去买菜还没有回来,除了袁三儿在睡觉之外还应该有人听得见。如果丰未古没有说假话。”
“哎,队长,这个细节我怎么忽略了?”黎敏军高兴起来,“如果两名站岗保安也都听见了关门声,那么丰未古就没有说假话,师小严的嫌疑也就更大了;如果两名保安没有听到关门声,那就是丰未古在说假话,师小严的嫌疑便减少了。”
“那——”简迎迎提出反驳意见,“两名保安距离师小严办公室较远,如果关门声非常轻,保安根本听不见呢?那我们不是要冤枉人么?”
“还有一个问题。”李道根故意卖关子似的品了品茶香才说,“师小严为什么关门?是关门之前出去了,还是想出去拉开门想了想没有出去?丰未古为什么没有听到开门声?如果师小严关门之前出去了,去了哪里?会不会有人看到……”
黎敏军越听越兴奋:“看来我们得去拜访两位保安了。”
“还有一个细节你能不能想起来?”
李道根问。
“还有一个细节——”
黎敏军想了想,摇摇头。
简迎迎突然想起:“丰未古说他有一个习惯,关门不严,总是虚掩着。如果他没有这一习惯,那他就不可能听见师小严的关门声。”
“这么说,我们还得走访丰未古的妻子。”黎敏军说,“如果丰未古有这习惯,两名站岗保安也听见了关门声,甚至看见师小严在案发时间内去过墨东生办公室,那么,我们就可以传讯师小严了吧?”
“为什么?”
“她有谋杀墨东生的嫌疑呀。”
“证据呢?就算她在案发时间内出入过墨东生办公室,就能说明她是凶手吗?凭什么认定她是凶手?如果我们调查的结果正像你所说的那样,也只能是增大了师小严的嫌疑,减少了丰未古的嫌疑,但是,还不能认定凶手就是师小严,而且,案子还要进入僵局状态……”李道根说,“我们还要注意一个问题,既然各个房间隔音效果都非常好,丰未古发现墨东生死亡时的叫声,袁三儿没有听到,师小严怎么听到了?”
黎敏军想了想说:“那我们就做试验,让丰未古站在墨东生办公室门前惊叫,让两名保安站在他们的位置听,来确定声音大小,我们在简迎迎办公室内,看能否听到。”
“聪明。”李道根由衷地赞了一句。
李道根与两名队员先走访了丰未古的妻子和他的好朋友,关于他经常关门不严的习惯得到了证实,然后又去调查两名保安,提到关门声时,二人都认真想了想才确定那个时间段确实听到了两回声音,但是不敢确定就是爆竹声和关门声。接着又将丰未古和两位保安请到公司来,模拟那天丰未古发现墨东生死亡时的惊叫,由两名保安确定声音大小,然后测试在简迎迎办公室能否听到——试验的结果是无法听到。
由此看来,丰未古的嫌疑减少了,师小严的嫌疑增大了,然而,仍然无法认定她就是凶手。因为师小严会有很多理由和借口来解释当时的巧合,却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推翻她的任何解释,也就是说,还需要直接证据。
直接证据根本无从获得,发现不了师小严谋杀墨东生的动机,案子进入了僵局。但是,李道根做出了一个大胆决定:让黎敏军和简迎迎秘密监视商百富。他认为:既然有理由怀疑商百富向墨东生讨人情债,墨东生不予理睬,商百富很可能向墨东生报复,那么,就从这条思路上找线索找证据,先将师小严这一页折上。
李道根直接去“拜访”商百富,到了“百富建筑装璜材料公司”,秘书说老板去挑选高尔夫球球竿了,于是转到体育器材商场,将商百富请到了警车里,直接询问道:“6月13日上午,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有什么人可以作证?”
“怎么,我大哥死了,你怀疑是我谋杀的?”商百富满脸横肉,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此时说话更是摆足了老板的气势。
“你怎么知道墨东生是被人谋杀的?”
“这不废话吗?”当年就是李道根将他缉捕入狱的,虽然20年了,心中的仇恨丝毫未减,所以说话的语气里充满了霸气,“如果是自杀的,你还用得着来找我吗?不错,我们是师兄弟,后来又是把兄弟,他也帮过我的忙,我现在有难处需要他再帮忙一次,他居然拒绝。我很生气。但是不管怎么说,当年一个头磕在地上,那就是一辈子的结义兄弟,他又是大哥,我怎么能害他?你还真会胡说八道……”
“你用不着为自己辩解,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同时也请你说话客气一点,‘胡说八道’四个字不是随便就可以拿出来吓唬人的。”李道根的话也变得十分严厉,“20年前的事情,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最好不要再被我发现什么,否则,结果你应该知道,所以你该知道怎样和我说话。”
“怎么?20年前你破不了案子,现在说这话是怪我吗?”商百富一点也不服软,“要怪怪你自己好了,谁让你这么无能?”
“哼哼,‘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你一定听说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通通全报’这句话,相信你也听说过,所以你不必猪八戒吃猪肉——忘乎所以,因为你我心里都清楚,你是张驴儿告状——心怀鬼胎。”
李道根点燃雪茄烟。
“信不信我可以告你诽谤?”
“哈哈哈……猪八戒败阵——倒打一耙?”李道根嘲笑说,“我怕你是纸糊的大鼓——不堪一击,张飞卖豆腐——人硬货不硬。”
“好了,我不和你斗嘴了。”果然,商百富的语气缓和下来,“昨天上午的事情,当然还能记忆犹新。昨天没什么事,一整天都在凯撒大酒店喝酒,能为我作证的人一大把,你去调查好了。”
“放心吧,我一定会认真调查的。你可以下车了。”见商百富已经下车,李道根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一句话送你,已经快要半百的人了,如果有女儿,也和那些女孩子年龄差不多,所以,做事情要顾忌一点,积点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