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望洋的眉头皱成了疙瘩,他思索了半天,叫过杨福善:“店主家,刚才那人可是平安镇人?”
杨福善连连摇头:“小的在平安镇已经住了四五年了,平安镇上至白头老汉下到开裆顽童,没有我不认识的,可我从来没见过刚才那个人……”
“那平安镇可有姓冯的?”
“没有,平安镇没有姓冯的,而且连个会把式的人都没有。”
“莫非?”铁英豪上前一步。
“嘘!”卢望洋止住铁英豪,三个人闭口不言,径直走向了悦居客栈。
进了客栈,杨福恩为两个人选择了最好的上房,然后走了出去。铁英豪关上门:“驸马,难道这人是平安县冯德彰派来的?”
“两官六命案中,有四命是冯家人,而且血案又由冯家而起,冯德彰应该盼着官府侦破血案,为其报仇,怎么可能如此呢?”
“驸马,可你别忘了,正是冯家血案才使朝廷两个命官丧命呀,谁知这其中隐藏着什么玄机!”
“就算是冯家派来的人,可他们也没必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呀!”卢望洋来回走着,“你我微服出京,一路上不事张扬,冯家又如何得知我们到此?难道……”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传来。
铁英豪打开门,杨福善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我刚才叫人去了醉仙居,让厨上给两位大人做了可口的饭菜。两位大人一路鞍马劳顿,中午没有吃好,刚才又虚惊一场,来,大人用餐,然后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多谢店主家。”卢望洋和铁英豪帮着杨福善把食盒里的酒菜摆满了桌子,杨福善抱了抱拳:“两位慢用,小的先去打理一下杂事,稍后再来收拾,慢用!”
杨福善走了,卢望洋看了看满桌的美味:“还真饿了,先吃,吃饱了再仔细考虑。”说完,操起酒壶,斟满两杯酒,“铁兄,请!”
“慢!”铁英豪一把拦住卢望洋,他仔细看了看杯里的酒,“酒里有毒!”
卢望洋一愣:“酒里有毒?这怎么可能?”
铁英豪把手里的酒往地上一泼,酒一沾地,地面溅起点点火星。
“果然有毒!”卢望洋浑身一抖,“是杨福善?!”
铁英豪:“菜里肯定也有毒。不管是不是他,他一会儿肯定还会回来,咱们静待其变。”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那,等候着杨福善二次到来。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笃笃笃!”敲门声再次响起。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房门。
“客官!”杨福善的声音响了起来,“卢客官,铁客官,怎么,睡了?我是杨福善,我来收拾东西,睡了吗?”
两个人依然没有说话。
“吱呀呀!”门被推开了,杨福善轻手蹑脚走了进来,一见两个人坐在那里直直地看着自己,不由一愣:“二位……大人……没睡呀……怎么什么也没吃呀?不合口味吗?小的这就换去。”
“不用了!杨福善,这一天来你也累了够呛,吓了够呛,这又跑前跑后的,不容易,来,我敬你一杯酒。”铁英豪说着,斟满一杯酒,举了起来。
杨福善一愣:“小的这是应该的,大人敬小的酒,小的怎么消受得起呀!”
“那你就陪我喝一杯,或者我命你喝下这杯酒。”铁英豪不容置疑地说着。
“谢大人!”杨福善丝毫没有犹豫,上前接过酒杯,扬脖就喝。
“慢!”卢望洋一把拉住杨福善,从他手里拿过酒杯,往地上一泼,酒沾地面,同样溅起了点点火星。
“酒里有……毒?!”杨福善脸一下子变白了,腿一转,差点儿坐到地上。
“不错,酒里有毒。”铁英豪盯着杨福善,“杨福善,这是怎么回事儿?”
杨福善一下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两位大人,小的真的不知呀,就是借给小的一个胆子,就是把小的重生再造,小的也不敢毒人害命呀!”
“起来吧!”卢望洋看着杨福善,“刚才你毫不犹豫地接酒就喝,可见你并不知酒里有毒。这酒菜是谁人掌勺?”
“我灶上只有一个厨子,那人比我还老实,万万不会干此毒人害命的勾当。刚才我是让那个小伙计蔡二回醉仙居吩咐准备酒菜,食盒也是他提来的,他交给我后我就直接提上楼来。难道是他?”
“蔡二现在何处?”
“晚上醉仙居没有客人,他就到悦居客栈前柜打理生意。”
“把蔡二叫来。”
“是!”杨福善磕了个头,擦了擦眼泪,爬起身,转身出屋。
卢望洋和铁英豪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大约有半炷香的工夫,一阵“通通通”的脚步声传来,杨福善冲门而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山响,泣不成声。
卢望洋急忙关好门,走到杨福善的跟前:“发生什么了?蔡二呢?”
“大人,小的对不起大人,小的眼睛让狗吃了,没看出蔡二包藏祸心,蔡二他……他已经不知了去向!”
“逃了?!”卢望洋脸色一变,一把揪起杨福善,“你说,他到底跑哪儿去了!”
“去死吧!”突然,杨福善怪叫一声,从袖口里落出一把尖刀,狠狠地朝着卢望洋刺了过去。
“我命休矣!”卢望洋一闭眼睛。可是,他却没有感觉到疼痛,耳朵里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骨折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睛,只见铁英豪的大手铁钳一样掐住杨福善的手腕。杨福善的手腕已经被他掐断,尖刀也掉在了地上。
“姓卢的,你有个好帮手,算你走运。”
“圣上既让我陪同驸马办案,更让我保护驸马。临离京前,公主再三再四叮嘱我,不但要保护好驸马的安全,还要照顾好驸马,每餐必有鸡汤则是公主的叮嘱。连这小事儿我都不疏忽,你想行刺驸马,势比登天。”
“杨福善,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本官?酒菜里的毒是不是你放的?”
“是的。我在酒菜里放了毒,没想到被你们识破,我本想一死了之,接酒便喝,谁知倒骗取了你的信任,我就借机撒谎说什么蔡二下的毒,想借最后的机会拼命一试,可惜,没逃过姓铁的眼睛。”
“街上行刺的那个老汉也是你叫来的?”
“对,”杨福善仰脸一笑,“只要你们踏进平安县一步,处处都有杀机。你们快滚回去吧!”
“你为什么要害本官?或者是不是有什么人暗中指使你?从实招来!”
杨福善一言不发,突然眼睛一翻,浑身一颤,鲜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铁英豪一把捏住他的两腮:“大人,他咬舌自尽了。”
“什么!”卢望洋愤恨地一拍桌子,只能呆呆地看着杨福善软软地倒了下去。
事已至此,卢望洋和铁英豪已不能再安歇。他们急忙来到前柜,蔡二并不在前柜,他们又来到醉仙居,醉仙居早已熄灯关门。卢望洋叹了口气:“咱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咱们人单势孤呀!”
“何捕头,出来吧!”铁英豪突然叫了一声。话音落下,从黑暗中,走出几个人来,正是清谷县何捕头和几个捕快。
卢望洋一愣:“你们这是?”
“他们是暗中保护大人呢。”铁英豪淡淡说了一句。
何捕头抱拳施礼:“朱大人说此处乃三不管地界,过往客官多,鱼龙混杂,而此处的人也缺少教化,所以命我等乔装暗中保护大人,不想被铁大人发现。”
卢望洋轻轻叹了口气:“朱大人呢?”
“朱大人也并未回衙,他和我等一直在暗中保护大人。可刚才有人悄悄出了太平镇,朱大人带人去追了。”
正在这时,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朱贤和一些捕快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卢望洋和铁英豪迎了上去:“朱大人,辛苦了。”
“卢大人,铁大人,”朱贤一拱手,“为了保卫大人的安全,我等换过便装后便又悄悄返回太平镇,回来后知道两位大人已经入住悦居客栈,便暗中保护。可刚才我发现杨福恩的一个伙计鬼鬼祟祟溜出来,径直出了镇子,投奔平安县的方向而去,我心里大疑,便命何捕头继续保护大人,亲自带人追了上去,现在这个伙计已经被我捉回。可他却说是杨福恩命他出的镇子,可叫杨福恩来问明。”
“杨福恩已经死了!”
朱贤和何捕头等人都大吃一惊:“死了?怎么会?”
卢望洋把杨福恩暗害自己的经过说了一遍,叫过蔡二:“杨福恩命你出镇干什么?”
“他……他叫小的连夜赶到平安县,想办法让平安县的人知道京城驸马微服私访来了就成!大人饶命,小的只是一个伙计,主人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余的一概不知呀!”
众人问了半天,蔡二反复就那么几句,再查问杨福恩的亲眷时,这才发现杨福恩虽然居住太平镇数年之久,可既无家室也无亲眷,甚至没人知道他是由何而来,平时也没见他和任何人有什么来往。看着这样一个谜一样的人又谜一样地死掉了,卢望洋的眉头皱成了“一”字。
转眼天已破晓,卢望洋把太平镇的一切交由朱贤打点,带领铁英豪准备上路,朱贤一拱手:“驸马大人,仅太平镇一夜,大人便数次惊魂,到了平安县,大人更是以明敌暗,驸马和铁大人虽然皆非常人,但毕竟人单势孤!平安县的人一时又难辨良莠,如果大人不弃,可带何捕头听用。”
卢望洋看了看何捕头,又看了看铁英豪,铁英豪微微点了点头,他便一拱手:“多谢朱大人,此情此谊,日后必报。”
“都是为朝廷效力,愿驸马大人早日侦破此案。驸马还朝之日,下官在此设宴相迎。”
“好,朱大人留步,我等告辞!”卢望洋说完飞身上马,就在他一拨马之际,朱贤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驸马大人,犬子恩贵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海涵,失礼之处朱某日后细细补偿。”
卢望洋心头一声低叹,点了点头,一纵马,带领铁英豪和何捕头,向着隐没在晨曦中的平安县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