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过多久,小于又离开座位站到了车头的走廊上。看样子,她已经完全从刚才的沮丧情绪中走了出来,脸色也恢复了正常。不过,这次她小心了很多,陈辉注意到,她不再背着一只手,而是把这只手放在了椅背上。然后,她抬起另一只手正了正麦克风,主动要为大家演唱一首当地的山歌。时下,听山歌也已成为到各地旅游的一个节目。同样是不管到天南还是海北,每到一地,必有该地的山歌。其内容自然也如出一辙,不是欢迎客人的祝酒歌,或者就是反映青年男女恋情的小调,而且其音调和曲式也大同小异。这让人很怀疑是否各地的山歌也都是出自同一作曲家之手。当然,也可能现在全国的旅游学校用的教材都是一样的,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现象。因为昨天小陈应邀演唱的山歌好像和小于唱的是一样的。小于是小陈的师妹,小陈说她们都是本地的一所旅游学校毕业的。她因为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临时有急事要回去,所以,今天早上临时推荐小于来带我们这一天。
坦率地说,小于的嗓音并不是很好,但是唱得倒是很认真,所以,结束后不仅得到了大家的掌声,还有人起哄让她再唱一首。小于也不推辞,真的又唱了两首。其内容,当然无非是哥哥亲妹妹的嘴之类的。不过,唱这些内容,小于的脸倒没红。显然,这也是她们在旅游学校所受的训练的一部分。
他们先去的是晓起村。一下车,小于就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面绿色的三角旗,抖开后举在了手上。等每个人都下来后,她说了一下集合时间,然后建议大家就在停车场附近的洗手间放松一下,因为这个村子是刚开发不久,里面几乎没什么公共厕所,而且因为村子的巷子曲里拐弯的,比较难找,再加上卫生条件可能不尽如意。大家听了后一哄而散,都往洗手间冲去。小于借这个时间到售票处去买票。等大家重新集合起来后,她就开始带着我们往前走。这个建在一个小山凹里的村子规模一点也不小。果然,就像所有那些徽州的古村落一样,这里的房子也大都是传统的明清式的建筑风格,黑色的屋顶,窄窄的小巷,高高的马头墙。走在村子里,就像是在一个迷宫里行走,不时碰到一个个小摊子,或者卖姜糖,或者卖些小古董,如拆下的窗框、带有狮子装饰的青铜的门环、水烟袋、镯子、墨盒、烛台等,还有就是拙劣的旅游工艺品,如红木串成的手镯、痒痒挠、塑料的小挂件等。这些玩意也是大江南北的都一样。陈辉一直怀疑,这些东西很有可能都是在浙江的某个地方生产,然后再批发到全国的风景点的。
但很快大家就发现,除了这些凡是古镇都有的东西外,这里的一大特色就是纯手工制作的樟木箱子。有很多人家本身就是作坊,不时从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敲击声和锯木头的声音。走进去可以看见,木匠们都是在做箱子,有的在用长锯解板,有的在用刨子刨木料,新鲜的锯末和刨花散发出的浓烈的樟木香味,让人的脑子就像电脑刷屏一样一次次陷入空白状态。而那些做好的樟木箱子,确实很漂亮,方方正正不说,有的还加上了锃亮的黄铜做的龙凤锁和黄铜的包角,显得非常精致。而且,在箱子的面板上还拼有各种几何型的花纹,很大气。可遗憾的是,虽说大家看着作坊里陈列的各式各样的樟木箱,对其工艺都赞不绝口,可买的人却没几个。老王甚至还向老板打听起了不同大小的箱子的价钱,可到了掏钱的时候,却又摇起了头。
在旁边陪着的小于以为老王是担心运输问题,就对他说,这些店家都可以办托运的,不管多远,物流公司都可以把箱子直接送到家门口。在这里买箱子的人全国各地的都有,北京,广州,最远的甚至还有乌鲁木齐的游客。
老王已经五十多岁,头发常白常染,所以黝黑发亮。他的发型和国家领导人相似,总是一丝不苟地向后梳去。他戴着一副综合了各种功能的无框眼镜,总是保持着一种严肃认真的神情,不苟言笑。初次见面,有的人甚至会对他产生敬畏之感。可老王虽然不苟言笑,但其实是个很幽默的人。他一本正经地对小于说,如果退回到他结婚的那个时代,那他可是非买不可。
“现在上海的小年轻结婚都要买宜家了,什么人买这些老古董啊。是不是啊,小真?”
赵小真二十多岁,是老王的助理,据说正在和男朋友筹划国庆节的婚礼。
“是啊,这种箱子还是我外婆结婚时流行的。”
“哦,那我岂不是和你外公一样大了?”老王假装生气地问。
“哪里,我外公老早就在家里赋闲了,哪像王总这么风华正茂啊。”小真忙笑着说。
“那倒也是。”老王点点头,“这个我还真不好谦虚。”
陈辉和同事们都被老王故作深沉的表情逗笑了。出了这家箱子店,没走多远,有户人家在门前摆了个卖各种樟木挂件的摊子。其中有一种是把带树皮的樟树直接锯成一块块椭圆形的木板,上面有天然的年轮形成的花纹,还有香气。陈辉觉得有点意思,就买了一块,准备带回去放在办公室里,累了闻几下提提神。看到陈辉买了东西,几个同事,包括赵小真都买了几个樟木小挂件。旅游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人买东西,其他的人也会跟着买。